预产期在一种令人窒息的、高度绷紧的等待中,终于还是到来了。没有戏剧性的破水或阵痛,一切都在李宛冷静的掌控和医疗团队严密的监测下,按部就班地推进。她被送入早已准备就绪、堪比顶级医院手术室的别墅产房,江辰被允许穿着无菌服陪同——这是李宛的“恩典”,也是她为他安排的、最后的、也是最盛大的献祭舞台。
孽果啼世,血光为祭。
产房内,光线柔和却无影,仪器发出低沉规律的嗡鸣,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昂贵精油的混合气息,冰冷而肃穆。李宛躺在产床上,额发微湿,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丝毫寻常产妇的慌乱或痛苦,只有一种绝对的、冰封般的冷静,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一切进程的掌控感。疼痛似乎被她强大的意志力隔绝在了某种屏障之外,她更像一位正在亲身参与一项重要实验的、冷静的观察者兼主导者。
江辰站在她头侧,握着她的一只手。他的手冰凉,颤抖得厉害,比李宛这个正在经历分娩的人,更像一个濒临崩溃的患者。他脸上那层完美的、温顺的面具,在此刻彻底剥落,只剩下一种**的、极致的恐惧、虔诚、以及一种近乎癫狂的献祭热情。他看着李宛因用力而微微蹙起的眉,看着她额角渗出的冷汗,看着她身下那片被无菌布遮盖的、未知的战场,每一次她的呼吸变化,每一次医疗人员的低声交流,都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他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宛姐……宛姐……”他只能徒劳地、反反复复地、用气音呼唤着她的名字,仿佛这两个字是唯一能让他抓住现实的浮木。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视线,但他不敢擦拭,生怕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生怕自己“侍奉不周”。
“别吵。”李宛甚至有余暇,用略带沙哑、却依旧不容置疑的声音,简短地命令他,目光扫过他涕泪交加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混合着不耐与一丝奇异满足的情绪。她在疼痛的间隙,竟还能分神来“安抚”(或者说,掌控)他。
江辰立刻死死咬住下唇,将所有的呜咽和颤抖强行压回喉咙深处,只留下粗重的、压抑的喘息。他更加用力地握紧她的手,仿佛想将自己的生命力、自己的灵魂,都通过这交握的手,传递给她,为她分担那在他看来惊天动地的痛苦。
时间在冰冷仪器的滴答声和压抑的呼吸声中,被无限拉长、扭曲。江辰的世界,缩小到了产床上方那片惨白的光晕,和李宛那张混合着痛苦与绝对冷静的、令他魂牵梦萦、又恐惧敬畏的脸。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裂的声音,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一阵阵冰冷的虚脱感。
终于,在一声用力的闷哼之后,一声嘹亮的、划破死寂的婴儿啼哭,如同天籁,又如同惊雷,骤然在产房中炸响!
孽果落地,新世啼哭。
那一瞬间,江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猛地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医疗人员手中那个被举起、浑身沾满胎脂、正放声大哭的、小小的、皱巴巴的红色肉团。时间,空间,一切感知,都在那啼哭声中,彻底静止、破碎、然后重组。
是个男孩。
哭声洪亮,四肢有力地舞动。
江辰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远去,只剩下那声啼哭,在他灵魂深处疯狂回荡。他看不到医疗人员后续的操作,听不到任何恭喜或汇报。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哭声,和李宛微微松开的、略显疲惫的眉心。
然后,一种排山倒海的、灭顶的、混杂着狂喜、敬畏、恐惧、茫然、以及某种诡异“成就感”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他双腿一软,几乎要当场跪下去,全靠握着李宛的手,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宛姐……宛姐……生了……生了……”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声音嘶哑破碎,脸上却绽放出一个扭曲的、极致灿烂的、混合着泪水的、近乎疯癫的笑容。他成功了!他“陪”着她,走过来了!他“见证”了“他们的”孩子降临!他是“父亲”!他是“丈夫”!
医疗人员将简单清理过的婴儿,抱到李宛面前让她确认。李宛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目光在那张小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眼神深邃难明,然后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抱走吧,按计划处理。”
她的反应,冷静得近乎冷酷,仿佛刚刚诞生的,不是她的骨肉,而是一件刚刚完工的、需要送去下一道工序的物品。
但江辰完全注意不到这些。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个被抱走的、小小的身影所攫取。他痴痴地望着婴儿被抱离的方向,直到那扇门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然后,他猛地回过头,看向闭目休息的李宛,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献祭者看到神迹般的光芒。
“宛姐!你听到了吗?他哭了!他好有劲!是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儿子!”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俯下身,想要去亲吻李宛汗湿的额头,却又不敢,只能颤抖着,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滚烫的泪水濡湿了她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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