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深秋的宝钢会议室里,烟雾浓得能呛死苍蝇。
考绿君子推开会议室大门,大家惊呆了……
“会议没结束,怎么能走呢?”考绿君子猛地拉开自己的椅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尖锐地划破室内的凝滞,“刚才只不过去了趟洗手间。”
这突兀的声响,如同冰锥刺破了凝固的空气。技术科羊科长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虽轻,却像一颗石子狠狠投入死水潭中,激起涟漪。
荪经理刀子似的眼神立刻剜了过去,羊科长脖子一缩,脸涨得通红,简直恨不得当场钻进桌底下去。
主位上的蔺总猛地掐灭烟头,站起身,头顶惨白的日光灯清晰地照着他灰白鬓角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刚才我发言激动了,”他声音有点哑,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对不起!”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考绿君子突然拔高声调,像平地炸响一声闷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他一步跨到会议桌那头,一把抓起桌上那份印着IBM巨大深蓝LOGO、纸张厚实光滑的华丽宣传册,“啪”地一声狠狠拍在桌面上!巨大的声响震得几个老旧的搪瓷缸盖子嗡嗡作响,在桌面上跳了几下!
蔺总,您看着我从小木工成长为工程师,当年我结婚打家具那点紧俏木材指标,还是您亲自批的条子——他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如炬地逼视着这位老上级。考虑良久,他笑着说:
蔺总,您是老前辈,是我的老师,一路见证我从木工、助理技术员、组长、队长到工程师……每一步成长都离不开您的关怀、帮助和指导。感恩您的培养,谢谢您!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没把意思讲清楚,让您和大家误会了。
“噢!你的意思是?”
“您远见卓识的‘十年差距’呐喊,是公司之幸!是我们技术人员之幸!同时也反映出技术追赶的集体焦虑,我举双手赞成!我们每一个技术人员都应该尽到自己的责任。”考绿君子:
“只是怎么能把损失的时间赶回来,还是要细细算账,好好琢磨。”
荪经理:“你把你的细账算给大伙儿听听。”
考绿君子:“引进美国的计算机,具体多少钱我说不准,但,可以参考RSY当年引进王安计算机时花了大约10多万美元,现在王安技术已经被淘汰,IBM计算机技术领先,价格大约40万美金。我想请问财务科黄科长,我们公司能拿出多少美金?”
“哗啦!”财务科黄科长面前的搪瓷缸盖子被他失手碰翻,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顾不上去捡,手指哆嗦着指向桌上摊开的、密密麻麻写满数字的账本:
“外汇账户是零!零!!!冶金部的审批流程,最快最快也得半年!”窗外轰鸣不休的打桩机恰在此时诡异地停歇了一瞬,这短暂的死寂,衬得他这声嘶力竭的喊叫格外尖锐刺耳,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每个人的神经。
考绿君子:“好,就算我们获得冶金部的批准,那么我们的进口渠道有没有?在哪里?美国对计算机进出口管制极为严格,我们摸清门坎,打通渠道,需要多少时间?”
冷场。没有人能回答,没有人能估算打通渠道的时间。
考绿君子:“好,就算渠道打通,合同签订又需要多少时间?”
静!没有人能回答。
考绿君子:“好,计算机买回来了,对计算机硬件操作人员培训,这个培训要多少时间?教育科科长您说说。”
最少也得半年。以前宝钢的计算机培训就花了半年多时间,结果还没学会! 教育科吴科长:这次计算杆系结构力学培训是效果最好的一次。去了4个人,3人退学——当然不能算你这个旁听生。不过算上你,也有2人学成结业,那都很了不起了。
考绿君子抄起半截粉笔,转身扑向墙边那块落满粉笔灰的旧黑板,粉笔尖刮擦着黑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1.外汇审批 → 6个月起步(黄科长确认);
2.打通美国出口管制渠道 → ???(未知深坑);
3.购买,建站,安装,试车半年;(预估)
4. 硬件操作员培训 → 6个月!(吴科长预估)。
粉笔在“未知深坑”四个字后面猛地折断,那尖锐的脆响让后排几个老科长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他霍然转身,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全场每一张或焦虑、或犹疑、或麻木的面孔:“就算机器运来了——”他手臂猛地向ESY冶计算中心的方向一指,“那台王安电脑,当了三年废铁!最后被淘汰!为什么?就是因为没人会编程!没人!”
大家仿佛看见那蒙尘的王安计算机在惨白的日光灯下,像一具沉默的墓碑,冷冷地诉说着心酸的过往。
教育科吴科长摘下厚厚的眼镜,用洗得发白的衣角反复擦拭着镜片,摇头苦笑,皱纹里满是无奈:“去年咬牙送三个人去市里学BASIC语言,结业考试……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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