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春,技术科因八五九方案审批陷入僵局。新工程师考绿君子因长期跑现场未坐办公室遭质疑,经理荪云昌突击检查,点出内业缺失问题。面对总工施压、同事抱怨,他立下军令状,承诺七日后完成审核。第七日,众人怀疑中,他执笔破局,以梅隆纸为战场,决心用实绩击碎质疑,为国家重点工程八五九攻坚按下加速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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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令状的血墨未干,经理的脚步声已在走廊尽头响起。
办公室里空气凝固,连带着三千人的重量压在我肩上。
当SGS行政最高长官指着空荡的座位说“技术科内业得坐得住冷板凳”时,所有人目光都钉在我背上。
“下班前交卷。”我听见自己声音穿透鸦雀无声的办公室,“响鼓一捶,快马一鞭。”
同事们散去的不屑目光里,我铺开梅隆纸。
梅隆纸上的军令状。
【04】经理过问
圆珠笔尖刺破复写纸的刹那,也刺穿了1981年那个春天的所有质疑。
覆水难收。这四个字像烧红的铁,这几日在我心口反复烙烫。军令状立下的墨迹仿佛还在眼前洇染,可踏勘工地的泥土已顽固地钻进我解放鞋的每一个针脚。程鼎理昨晚摸黑来家捎的那句“羊科长让你明早务必到办公室,别迟到”,沉甸甸坠在耳根,搅得我一宿没睡安稳。
办公室那扇漆色斑驳的木门推开时,一股近乎凝滞的沉闷气流扑面而来。七点五十,离正式上班开工尚有十分钟,可技术科俨然已是战场。每个座位都像被钉子钉牢了人,案头图纸垒得像小型工事,钢笔在纸上沙沙疾走,刻意压低的咳嗽声反而划破了刻意维持的死寂。
空气里有隔夜茶水的微酸,有劣质香烟的陈浊,还有一种绷紧的弦即将断裂前的战栗。烟灰缸里小山似的烟蒂无声诉说着昨夜的鏖战。
更意想不到的是,角落那张漆皮剥落的木制靠背沙发上,竟端坐着公司两位总工——程总和蔺总。蔺总微微欠身,指向正中那位:“考工,这是荪经理。” 声音不高,却让屋里的空气又沉了三分。
旁白:现在到处都是总经理,2-3个人的小店或者小公司,名片上都印的是总经理。但在八十年代初,当时冶金系统无论上万人的司局级建设公司,还是三千来人的县团级的SGS行政领导都叫经理,那时还没有总经理的称呼。
荪云昌!SGS行政最高长官,三千多号人的掌舵者。他一身洗得发白的卡其布中山装,目光沉静如深潭,指关节有节奏地轻叩着膝盖,那笃笃的微响,仿佛敲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末梢上。我喉头发紧,短促地吸了口气:“荪经理早!”
荪经理的目光落在我沾着泥点的裤管和磨白了棱角的工具包上,短暂停留,随即抬起,将我罩住。“啊?”他语调刻意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这么年轻,你就是四公司新来的工程师……考绿君子?”总工程师蔺总在一旁补充,声音压得低而清晰:“是,经理,小考同志是具有现场问题处理专长的工程师。”
“荪经理好!”我挺直了脊背。工地的尘土似乎还沾在喉咙里,声音有些发干。
“你工作还是蛮深入的。” 荪经理的嘴角牵起一道意味不明的弧度。
深入?这轻飘飘的两个字砸下来,却在我心里搅起一片乱石穿空的回响。
是表扬我扎根现场?还是科长办公桌上那份关于我“脱岗”的报告已然抵达此处?亦或仅仅是初次见面的场面话?若是赞扬,在这肃杀紧绷的办公室里未免突兀;
若是其他……冷汗无声地从后背上渗出,瞬间浸湿了洗得发硬的劳动布工装。办公室里落针可闻,只有墙上老式挂钟的秒针咔哒、咔哒地走着,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沉默在蔓延,沉重得压弯了技术科所有低垂下去的头颅。
终于,荪经理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声音温和依旧,却分明裹挟着细碎的冰棱:“考工,作风深入,每天都跑现场,下基层,固然很好。”他缓缓起身,踱了两步,目光扫过技术科成堆的卷宗,“但是啊,小考同志,技术科这块阵地,还有很多内业是需要在办公室完成的。图纸、计算、复核、审批,哪一样不需要静得下心、坐得住冷板凳?”他倏地转身,眼神精准地锁定了我,那温和骤然消失殆尽,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力道,“再说,你来技术科工作,出去,总该给科长打个招呼?成天不见人影,科长不知情,万一有紧急任务找不到人,对工作影响很大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话音甫落,角落里传来一声几不可闻却又清晰无比的嗤笑,随即被一阵压抑的咳嗽掩盖下去——是柳思平副科长,那位1962年老西冶毕业、素来沉默埋头拉车的实干派。他正低着头,手指用力捻着图纸的一角,指节泛白。
而羊科长,我的直属上级,此刻脸色灰败,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两下,最终只是深深地垂下头,仿佛要把自己缩进那堆叠的蓝图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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