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蒙布朗蛋糕最终被苏晚和周姨分食了。周姨连连赞叹味道绝佳,苏晚只吃了一小块,甜而不腻,栗子的醇香与奶油的轻盈在舌尖融合,确实能带来片刻的愉悦。那份甜,似乎也悄悄地渗进了心里,融化了一些连日来的焦虑和紧绷。
顾承屿那个周末之后,又恢复了早出晚归的常态,仿佛那天的休闲装、微湿的头发和那个“顺手”的蛋糕,只是苏晚忙碌间隙的一个错觉。但有些东西,一旦改变,便再也回不到从前。
瑞士定制的材料如期抵达,包装严谨,附有详细的检测报告和说明文件,完全符合苏晚的技术要求。北城大学联合实验室的设备借用也异常顺利,负责对接的研究员热情而专业,甚至对她的项目提出了几个颇有见地的建议。苏晚的工作效率因此大大提高,困扰多日的顽固污渍问题,在尝试了新的复合清洗剂配方后,终于出现了突破性进展——在不损伤底层绢丝的前提下,那处深褐色的污渍被安全、有效地软化和移除,露出了底下原本清润的肤色和细腻的笔触。
当苏晚在显微镜下确认这个结果时,几乎要喜极而泣。这不仅意味着她的项目可以继续推进,更证明了她的思路是正确的,她有能力独立解决复杂的技术难题。这份成就感,远比任何外界的认可都来得珍贵。
她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陈馆长和省计划的督导,也得到了他们的热烈祝贺。激动之余,她看着手机通讯录里顾承屿的名字,犹豫了很久。最终,她没有选择打电话或发信息,而是在一次晚餐时,顾承屿难得准时回家,两人相对用餐的间隙,她状似随意地提了一句:
“那个污渍的问题,解决了。新配方效果很好。”
顾承屿正夹菜的筷子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她。灯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虽然极力保持着平静,但眉梢眼角那掩不住的喜悦和如释重负,还是清晰地落入了他的眼中。
“解决了就好。”他淡淡地说,语气平稳,但唇角似乎有极细微的、向上的弧度,“吃饭。”
没有过多的追问,没有夸张的赞扬,只是一句简单的肯定,然后提醒她吃饭。但苏晚却觉得,这比任何华丽的夸赞都更让她感到舒心。他似乎懂得,对她而言,解决问题本身带来的满足感,远胜于旁人的溢美之词。
这顿饭,两人之间的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轻松自然。苏晚甚至主动聊起了在北城大学实验室的见闻,提到那位材料学教授对古材料科学的一些新颖观点。顾承屿安静地听着,偶尔插问一句,问题都切中要害,显示出他并非对此一窍不通。
饭后,苏晚没有立刻回房,而是坐在客厅里,整理明天实验要用的资料。顾承屿也没有立刻去书房,而是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拿着一份财经杂志翻看。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键盘轻轻的敲击声。落地窗外,冬夜的星空显得格外高远清冷,但室内的灯光和暖气,却营造出一种静谧而温暖的氛围。
苏晚处理完资料,合上电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她抬眼,正好看到顾承屿放下杂志,目光似乎落在了那幅花鸟小品上,眼神有些悠远,像是在出神。
“这幅画……你很喜欢?”苏晚忍不住轻声问道。问完又有些后悔,这似乎涉及到他私人的审美偏好。
顾承屿收回目光,看向她,并没有因为她的唐突而不悦。“谈不上很喜欢。”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觉得,它有种……安静的力量。在喧嚣里待久了,看看这个,能让人定下来。”
安静的力量。苏晚心中微动。这形容很贴切。这幅小品没有宏大叙事,没有炫技笔法,只是捕捉了自然界一个平凡而生动的瞬间,却蕴含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内敛的生命力。
“修复古画也是这样。”苏晚不由自主地接话,“有时候面对一幅残破不堪、喧嚣着各种‘伤痕’和后世‘噪音’的作品,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让它‘安静’下来,拂去表面的浮尘和干扰,聆听它最本质的、最微弱的‘声音’,然后小心翼翼地,帮它把那个声音重新清晰、完整地‘说’出来。”
她说这话时,眼睛看着那幅画,语气里充满了对自己职业的深切理解和热爱,神情专注而柔和。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温润如玉。
顾承屿静静地注视着她。他见过她很多面:隐忍的、倔强的、疏离的、疲惫的、专注工作的、偶尔脆弱的……但从未见过她如此刻这般,沉浸在专业思考中,整个人仿佛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种宁静而坚定的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有种直抵人心的温暖和力量。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母亲还没有被背叛和抑郁击垮时,也常常这样,安静地坐在画架前,或者抚摸着某件心爱的瓷器,眼神温柔而专注,整个人笼罩在一层静谧的光晕里。那是他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关于“家”和“安宁”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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