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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能不能……让我抱着睡？”
云清寒刚刚才软下去的心，霎时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搭在他背上的手臂肌肉一紧，五指微张，已然蕴上了力道，准备将这个蹬鼻子上脸的混蛋给直接掀下去。
可她才刚一动。
“呃……”
怀里的男人就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整个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剧烈地抽搐起来。
“咳……咳咳咳！”
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咳嗽，那声音沙哑破败，仿佛不是从喉咙里，而是从他那衰竭的五脏六腑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
云清寒的动作，彻底僵住。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每咳一下，那具苍老干瘦的身体就在她怀里剧烈地弹动一下，脆弱得好似下一秒就要散架。
“娘子……别……别推开我……”他咳得话都说不连贯，却依旧死死抓着她的衣襟，气若游丝地哀求，“你一推……我这里……就疼得厉害……”
他的脸死死埋在她怀里，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仿佛她就是他溺水时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
云清寒：“……”
她还能怎么办？
她严重怀疑，自己这一下要是真的推实了，他能当场咳断气。
最终，那只悬在他背后的手，终是缓缓落下，只是身体依旧挺得笔直，任由他那么八爪鱼似的抱着。
罢了。
云清寒啊云清寒，你真是出息了，捡回来一个大麻烦，现在还把自己当成了个人形抱枕。
一个会咳嗽，会耍赖，会让她心烦意乱，麻烦透顶的……老头抱枕。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妥协，夜阑那骇人的咳嗽声，竟奇迹般地，渐渐平息了。
他甚至还极为不见外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硕大的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得寸进尺地枕在了她的肩窝上。
那熟悉的，带着清冷剑意的体温与气息，让他满足地发出一声轻喟。
“娘子……”
“闭嘴，睡觉。”云清寒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他果然闭嘴了。
温热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均匀地拂过她修长白皙的脖颈，带来一阵阵难以忽视的痒意。
他那苍老干枯的手，依旧固执地抓着她的衣襟不放，那份毫无保留的依赖与依恋，沉甸甸的，压在她的心口，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宁。
云清寒挺直着背脊，一动不动，宛如一尊没有感情的玉雕。
而夜阑，则像一只终于归巢的倦鸟，在她怀里，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而悠长。
他似乎，真的睡着了。
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云清寒紧绷到发酸的身体，才极其缓慢地，放松了一丝。
她缓缓垂眸，视线所及，是他花白斑驳的鬓角，以及眼角那因衰老而深刻的纹路。
睡着的他，眉眼舒展，没了白日里的耍赖和痴傻，只余下一片深重的倦意和安宁。
那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竟有几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脆弱和无辜。
云清寒的心，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软成了一摊水。
或许……
这样，也挺好的。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于放弃了抵抗。
神魂的创伤未愈，心神又几经激荡，一股浓重的疲惫感，终于席卷而来。
她靠着冰冷的骨壁，缓缓阖上了双眼。
夜色愈发深沉，三轮紫月的光辉，透过骨屋的缝隙，洒下幽幽的光斑。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云清寒的意识也渐渐模糊，即将沉入梦乡之际。
“嗯……”
怀里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含糊的呓语，不安分地动了动。
云清寒的警觉瞬间提到了顶点，倏地睁眼。
只见夜阑在睡梦中，似乎觉得枕着她的肩膀硌得慌，竟又往下滑了滑，毛茸茸的脑袋一歪，不偏不倚，正好枕在了……
枕在了那片柔软之上。
云清寒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颗花白的脑袋，就那么安安稳稳地，严丝合缝地，枕在她胸前。
隔着几层衣料，她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头颅的重量，和他每一次呼吸时，胸膛起伏带来的温热吐息。
这个混蛋！
他绝对是故意的！
她猛地抬手，五指成爪，这一次，是真的用了力气，誓要把这个不知廉耻的登徒子给撕下去！
可她的手刚碰到他的肩膀——
“清寒……别走……”
那个睡得“不省人事”的男人，又开始说梦话了。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哀伤与惶恐，像个迷路的孩子。
“别……不要我……”
云清寒那高高抬起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落下不是，抬着更不是。
她死死盯着他紧蹙的眉头，盯着他那张在睡梦中都写满了不安的衰老面容。
那句“滚开”，那句“无耻”，就那么死死卡在喉咙里，怎么也骂不出口。
她咬着后槽牙，胸口因愤怒和羞恼而剧烈起伏，带得枕在上面的那颗脑袋也跟着晃了晃。
最终，那只手，还是无力地，缓缓垂落。
她能怎么办？
他是个病人。
一个为了救她，耗尽本源，随时都可能咽气的病人。
他甚至，连做梦都在害怕她会离开，害怕她会不要他。
云清寒缓缓地，吐出一口憋了半天的浊气，只觉得胸口更闷了。
算了。
就当……被狗啃了一口。
便宜这小子了。
然而，就在她彻底放弃抵抗，认命地闭上眼的瞬间——
怀里那个“熟睡”的男人，极为细微地，又动了一下。
他仿佛是在寻找一个更舒适的睡姿，脑袋在她胸前不着痕迹地蹭了蹭，而后发出一声……极其满足的，近乎喟叹的鼻音。
云清寒：“……”
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睛，在黑暗中，骤然睁开，闪过一丝冰冷而危险的精光。
好小子。
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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