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古镇的晨光,带着竹编的清冽和蜡染的温润,洒进老槐树旁的非遗工坊。苏晚和沈聿带着小木刚踏进门槛,就被满室的木料香和匠人忙碌的身影裹住——这是古镇里最老牌的榫卯工坊,掌勺的陈老爷子,是沈聿的忘年交,也是看着晚聿设计从雏形走到今天的见证者。
小木一进门就扑到了木工案前,盯着那些凹凸有致的榫卯构件挪不开眼。陈老爷子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一把刻刀,正在打磨一块楠木,听见动静抬眼笑了:“你们俩,总算舍得带着孩子来我这儿坐坐了。”
苏晚和沈聿相视一笑,眼底的疲惫里藏着几分释然。自从青瓦古镇坦诚心意后,两人心里的疙瘩虽解了,可工作室的危机和非遗商业化的理念分歧,依旧像根细刺,隐隐扎着。这次来,既是陪小木感受匠心,也是想找陈老爷子聊聊——这位守着榫卯手艺一辈子的老人,总能从木头里,咂摸出做人做事的道理。
陈老爷子放下刻刀,指了指案上摆着的一套榫卯构件:“知道你们俩最近闹心,特意给你们备了个东西。”他伸手拿起一个凸出来的榫头,又拿起一个凹进去的卯眼,“你们看,这榫头和卯眼,一个阳,一个阴,一个凸,一个凹,看着是完全不同的两样东西,对吧?”
苏晚和沈聿凑过去,仔细看着。那榫头棱角分明,卯眼温润包容,确实是截然不同的形态。
“可就是这两样截然不同的东西,”陈老爷子说着,将榫头轻轻一推,卡进了卯眼里,严丝合缝,竟比用胶水粘的还要牢固,“只要找对了位置,就能牢牢合在一起,撑起一栋房子,甚至一座宫殿。这就是榫卯的智慧——和而不同。”
他抬眼看向两人,目光里带着岁月沉淀的通透:“沈聿这孩子,性子像这榫头,认死理,硬气,守着‘匠心不能丢’的规矩,半点不肯让步;晚晚你呢,就像这卯眼,灵活,包容,想着要让手艺活下去,就得变通,就得往前走。你们俩,一个守旧,一个创新,看着是对着干,可骨子里,都是为了非遗好啊。”
苏晚的心猛地一颤。她想起自己和沈聿为了商业化争执的样子,想起自己坚持要开连锁店、用机器辅助生产,沈聿却执着于全手工、做精品的固执,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老爷子,我不是不懂他的心思,”苏晚轻声说,“我只是看着那些匠人,守着好手艺却赚不到钱,心里着急。我怕慢一点,那些手艺就真的失传了。”
“我也不是不懂她的难处,”沈聿接过话头,声音里带着愧疚,“我只是怕,步子迈得太快,把非遗的魂给丢了。机器做出来的东西,再精致,也没有手工的温度。”
陈老爷子笑了,拿起那套严丝合缝的榫卯构件,轻轻晃了晃:“你们俩啊,就是太较真了。榫头和卯眼,要是都硬邦邦的,能合在一起吗?榫头得削掉点棱角,卯眼得凿深点包容,这才能严丝合缝。非遗传承也是一样,守得住初心,也容得下变通,这才是活路。”
他顿了顿,又说:“我年轻的时候,也犟得很,觉得榫卯手艺就得原汁原味,半点不能改。后来战乱年代,手艺快传不下去了,我才琢磨出个道理——死守着老规矩,把手艺带进棺材,那不是传承,是断根。后来我改良了榫卯的做法,用在家具上,既保留了核心的榫卯结构,又提高了效率,这才让更多人知道,原来木头不用钉子,也能这么结实。”
“那您的意思是……”沈聿看着老爷子,眼里带着一丝期待。
“机器可以用,但不能替代手工;商业化可以搞,但不能丢了匠心。”陈老爷子斩钉截铁地说,“你们的连锁计划,‘前店后坊’的模式就很好啊。前店卖货,后坊展示匠人做活,顾客看得见手工的过程,摸得着木头的温度,自然愿意为匠心买单。机器呢,就用来做那些简单的配件,比如杯套的边框,钥匙扣的底座,把匠人从重复劳动里解放出来,专心做那些需要手艺的核心活儿。这样一来,既赚了钱,又守住了魂,两全其美。”
这番话,像一盏明灯,瞬间照亮了苏晚和沈聿心里的迷雾。
是啊,为什么非要在“全手工”和“全机器”之间选一个?为什么非要在“守旧”和“创新”之间争个输赢?榫卯的智慧,从来不是非此即彼,而是取长补短,相辅相成。
沈聿看着苏晚,眼底的迷茫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豁然开朗的笑意:“我明白了。我们可以放慢连锁计划的脚步,先在青瓦古镇开一家旗舰店,把‘前店后坊’的模式做透,再慢慢推广。核心产品坚持手工,辅助产品用机器,让顾客看得见匠心,也买得起产品。”
“我也是这么想的!”苏晚的眼睛亮了,“我们还可以在店里设个体验区,让顾客自己动手做个小榫卯,染块小手帕,这样既能传播非遗文化,又能增加顾客的粘性。”
两人越聊越投机,那些积压在心里的分歧和困惑,在陈老爷子的一番话里,竟烟消云散了。原来,他们从来都不是对立面,只是站在了不同的角度,看着同一个目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