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屋子里一片死寂,只有许德安粗重的喘息声。
是啊,粮食太扎眼了。
这年头,人为了活命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们一家三口,一个常年挨饿的男人,一个瘦弱的女人,还有一个半大的孩子,背着几十斤粮食上路,简直就是移动的活靶子。
李氏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许德安颓然地放下包袱,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双手插进凌乱的头发里,肩膀无力地垮了下去。
他恨自己的无能。
有了粮食,却没能力保住。
“爹,娘,别急。”
许糯糯冷静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许德安和李氏同时抬头,看向她。
昏暗的油灯下,女儿的脸庞虽然稚嫩,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没有丝毫的慌乱。
“糯糯,你……”李氏哽咽着开口。
许糯糯的目光从父母绝望的脸上移开,落在那一袋沉甸甸的粮食上,又扫过地上积着灰尘的角落。
她走到桌边,抓起一把粗粮,又从地上捻起一点灰土在指尖搓了搓,最后看向李氏:“娘,你会做菜团子吗?掺上野菜,外面再裹上草木灰的那种。”
李氏一愣,下意识地点头:“会啊,可是……”
“那就行。”许糯糯打断她的话,眼神坚定,“一会我们先吃饱歇好,明儿天不亮再出发。晚上我们把这些粗粮都做成菜团子,掺上野菜,外面再裹上一层草灰,弄得脏兮兮的,谁也看不出是粮食。”
粮食大部分她会放进空间,但是外面也会留点做样子。逃荒路上,大家都会带些家当,但谁会去抢一堆看起来像泥巴的脏东西?
眼下摸不清现状,又没有自保能力,只能一切尽量做的真实。
此时是大半夜,正常来说现在就应该赶紧走。
但外面到处都是流民匪寇,他们一家老弱病残饿了好几天,根本没有力气。老爹许德安腿还有伤,半夜要是再摔了,全家可真就完了!
“我这就去烧火!”李氏反应过来,迅速擦干眼泪,立刻来了精神。
说干就干。
李氏手脚麻利地从角落里扒拉出一些平日里舍不得吃的干野菜,用水囊里的水泡开,剁碎了混进粗粮面里。许德安则负责烧火,控制火候。
许糯糯也没闲着,她借口去扔东西,在屋子四周转悠了一圈。意念一动,收取了些干柴和石头进空间。
干柴是用来防身的,必要时可以当火把。
石头则是最原始的武器,砸人最疼。
她将这些东西取出来一小部分悄悄塞进另一个破旧的布袋里,又把家里仅有的几件破烂衣服打包好,做出要逃荒的样子。
屋里,菜团子的香气渐渐飘散开来,混杂着野菜的清苦味道。
大家分着吃了几个后,又喝了许多水。久违的满足感,让人恢复了点元气。
李氏又蒸了一部分团子,这次只是蒸了个半生不熟,方便保存,外面再裹上锅底的黑灰,看起来就像是从土里刨出来的疙瘩,毫不起眼。
一家人忙得热火朝天,暂时忘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和未知的逃亡路。
就在最后一个菜团子裹上黑灰时,外面传来了一声鸡鸣。天,快亮了。
“快!收拾东西!”许德安的声音瞬间紧绷起来。
然而,天不遂人愿。
他们终究还是算错了一步,低估了许家宝的贪婪和狡猾。
他昨晚回去后越想越不对劲,肉包子的诱惑大,但现成的粮食更实在。
他添油加醋地将事情告诉了马秀莲和许德财,撺掇着他们天一亮就来堵人,免得夜长梦多。
“砰!”
一声巨响,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马秀莲那张刻薄的脸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一脸不耐的许德财。
她双手叉腰,双眼扫过屋里打包好的两个大包袱,又看到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痕迹,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呵,这是想逃?”
“大伯母,您误会了,明儿不是要出嫁了吗?这是我爹娘给我准备的。”
马秀莲目光落在许糯糯身上,“东西收拾好了?那就跟我走吧!”
说着,她几步冲上来,伸出干枯的手就要去拽许糯糯的胳膊。
李氏尖叫一声,本能地将许糯糯护在身后,死死地瞪着马秀莲:“大嫂,你干什么!你不能带走糯糯!”
“滚开!”马秀莲一把推开李氏,力气大得惊人。李氏一个趔趄,撞在桌角上,疼得闷哼一声。
许德安目眦欲裂,抄起墙角的扁担就要冲上去:“我跟你拼了!”
“拼?你拿什么拼?”许德财上前一步,手里同样拿着一根粗木棍,挡在许德安面前,满脸不屑,“德安,你女儿能换几十斤粮食,救全家的命,这是她的福气!你别不识好歹!”
眼看一场血拼就要爆发,被李氏护在身后的许糯糯却突然大喊一声。
“等一下!”
所有人都愣住了。
许糯糯从李氏身后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恐和慌乱,她看着马秀莲,声音颤抖地说道:“大伯母,我……我跟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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