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汴梁,大内紫宸殿。
早朝刚散,百官鱼贯而出,三五成群,低声议论着今日廷议之事。近月来,山东路关于梁山泊贼势复炽、且有“妖人”“异象”的奏报不绝于耳,已渐渐成为朝堂上无法回避的话题。
高俅缓步走下玉阶,面沉如水。今日朝议,官家虽未当场决断出兵,但语气间已显不耐,责令枢密院、三司尽快拿出章程。这对他而言,既是机会,也是压力。机会在于,平叛大功唾手可得;压力在于,朝中并非他一人盯着这块肥肉,政敌环伺,更有……那位刚刚回京述职的宣抚使。
“太尉留步。”一个清朗却带着几分圆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高俅脚步微顿,不用回头也知是谁——枢密副使,宦官出身却手握重兵的童贯。此人与蔡京勾结甚深,素来与他高俅不和,且在军中根基深厚,是争夺此次平梁山主帅之位的最大对手。
“童宣抚。”高俅转身,脸上已换上无可挑剔的官场笑容,“恭喜宣抚西北大捷,凯旋还朝。”
童贯年约五旬,面白无须,保养得宜,一双细长眼睛透着精明与跋扈。他随意拱了拱手:“太尉客气了。些许小功,何足挂齿。倒是山东梁山之事,听闻近日闹得越发不像话了?又是妖人,又是王气,啧啧,地方官吏真是越发无能了。”
高俅心中冷笑,面上却叹道:“是啊,卢俊义那厮复叛以来,勾结不明妖邪,蛊惑人心,着实成了朝廷心腹大患。本官正欲请旨,调派精锐,前往剿灭,以靖地方。”
“哦?太尉欲亲征?”童贯眉毛一挑,“太尉身系京城禁军安危,岂可轻动?这等剿匪小事,何须劳烦太尉大驾?枢密院已拟定方略,调遣河北、京东诸路兵马合围即可。下官不才,愿向官家请命,前往监军督战,必为官家分忧,为太尉解劳。”
果然来了!高俅心中怒意升腾,这阉货想抢功!他强压怒火,淡淡道:“童宣抚刚从西北归来,鞍马劳顿,正当休养。梁山贼寇狡猾凶顽,非比寻常流匪,更兼有妖术助阵,恐非寻常将领可制。本官身为太尉,责无旁贷。”
“妖术?”童贯嗤笑一声,“些许装神弄鬼的把戏,也值得太尉如此郑重?我大宋王师堂堂之阵,岂惧魑魅魍魉?太尉莫非……是担心麾下将士不堪用,故以此推脱?”
这话已是夹枪带棒,暗指高俅治军无能。高俅脸色一沉:“童宣抚此言差矣!禁军将士忠勇,天下皆知。只是用兵之道,贵在知己知彼。梁山虚实,本官已遣人详查,更有‘义士’愿为内应,破之易如反掌。何须劳师动众,调集外路兵马,徒耗钱粮?”
两人在殿前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引得不少尚未散去的官员侧目观望,却无人敢上前插话。这两位皆是权势滔天的人物,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正当争执不下之际,一名内侍匆匆而来,向二人行礼:“官家口谕,宣高太尉、童宣抚,垂拱殿觐见。”
两人对视一眼,暂时按下火气,整了整衣冠,跟随内侍前往垂拱殿。
垂拱殿内,官家赵佶正对着御案上一幅新得的《秋山问道图》细细品鉴,闻二人进殿,头也未抬,只淡淡道:“二位爱卿,梁山之事,议得如何了?”
高俅抢先一步,躬身道:“启奏陛下,臣已拟定方略。梁山贼寇虽复叛猖獗,然其内部分裂,人心不稳,更兼有‘义士’暗中联络,愿为朝廷内应。臣请调捧日、天武、龙卫、神卫上四军精锐两万,并京东本地兵马配合,水陆并进,以雷霆之势直捣贼巢,必可一鼓而定!臣愿亲往督师,以彰天威!”
童贯立刻接口:“陛下,高太尉所请,恐有不妥。上四军乃拱卫京师根本,岂可轻动?梁山不过一水洼草寇,纵有些许妖人助阵,又何须动用禁军主力?臣以为,可调河北、京东诸路驻军,再令登州水师策应,足矣。高太尉身负京畿防务重任,不宜远离。臣愿领监军之职,协调诸路,督促剿贼,必不负圣望!”
赵佶终于抬起头,略显倦怠的目光扫过二人。他精于书画,疏于政事,但并非对朝局一无所知。高俅与童贯的明争暗斗,他心知肚明。梁山之事,他本不甚在意,但近来奏报频传,“妖人”“王气”之说,却让他心中有些不快与隐隐的不安。大宋天下,岂容此等悖逆妖妄?
“禁军……确不宜轻动。”赵佶缓缓开口,高俅心头一沉。“但梁山之事,亦不可再拖延。童贯。”
“臣在。”童贯面露喜色。
“着你以宣抚使身份,总揽剿梁山军事,有权调动京东、河北相邻诸路兵马,并节制登州水师。务求速战速决,尽早荡平匪患,擒拿贼首卢俊义等,献俘阙下。”赵佶顿了顿,“高俅。”
“臣在。”高俅心中暗恨,却只能恭听。
“你既言有‘义士’内应,便全力配合童贯,提供情报,联络内应,务求里应外合,减少朝廷兵马损耗。京中防务,你亦需用心,不可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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