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天还未亮。
一辆青布马车从皇宫西侧门悄无声息地驶出,碾过潮湿的青石板路,融入京城黎明前最深的夜色里。车辕上坐着两个穿着普通家仆衣裳的侍卫,眼神锐利如鹰,不时扫视着空荡的街道。
车内,陆执闭目养神,手中握着那枚裂开的莲花玉佩。慕笙坐在他对面,透过车帘缝隙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那份不安越来越浓。
“陛下,”她轻声开口,“我们这样秘密出宫,若是被人察觉……”
“朕今日‘偶感风寒’,罢朝一日。”陆执没有睁眼,声音低沉,“福安在养心殿守着,除非天塌下来,否则不会有人打扰。”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慕笙知道,这其中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来遮掩。皇帝一日不临朝,前朝后宫多少双眼睛盯着,稍有不慎就会引起猜疑。
“静心庵那边,安排妥当了?”她又问。
“昨夜已经让暗卫先一步过去清场。”陆执终于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庵中所有尼姑都被暂时‘请’到后山禅房休憩,现在的地藏殿,是空的。”
慕笙心中微凛。这种雷厉风行的手段,确实是陆执的风格。只是……这样大动干戈,真的不会打草惊蛇吗?
马车出了城门,沿着官道往西郊驶去。天色渐渐泛出鱼肚白,路旁的树木山石显露出模糊的轮廓。
陆执忽然开口:“你在想什么?”
慕笙回过神,对上他的目光:“奴婢在想,静慧师太为什么要把线索藏得这么深。她既然知道真相,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陛下?反而要用这种迂回的方式。”
“因为她不敢。”陆执摩挲着玉佩的裂痕,“十二年前,朕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十二年后,朕是皇帝,可这宫墙之内,依然有朕掌控不到的力量。”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慕笙听出了那平静之下的暗流。
【太后。】她心里闪过这两个字。
如果静慧师太真正害怕的人是太后,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太后在后宫经营数十年,势力盘根错节,即便陆执登基后大力清洗,也不可能连根拔起。静慧师太作为废太子遗孀,本就身份敏感,若敢说出真相,恐怕活不到今天。
“陛下,”慕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如果……如果查出真相,涉及太后,您会如何?”
车内陷入了沉默。
只有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规律而单调。
良久,陆执才缓缓道:“朕登基那日,在太庙立过誓。要还天下清明,要为枉死者申冤。”他看向慕笙,眼神深不见底,“无论涉及谁。”
慕笙的心轻轻一震。她听出了这句话的分量。
马车忽然减速。
“主子,前面就是静心庵了。”车外的侍卫低声道。
陆执撩开车帘一角。晨雾缭绕的山间,一座灰瓦白墙的庵堂若隐若现,安静得像是世外桃源。但陆执知道,这安静之下,藏着十二年的血腥秘密。
“停车。”他下令,“徒步上去。”
启:佛殿寻踪
静心庵比慕笙想象中还要小。
庵门半掩,门前石阶上生着青苔,显然香火不旺。两个暗卫打扮成樵夫模样,正在门前扫地,见陆执到来,无声地行了个礼,推开了庵门。
庵内空无一人。只有佛堂里传来的淡淡檀香,和檐角惊起的几只灰鸽。
“地藏殿在后面。”一个暗卫引路。
穿过前殿,绕过放生池,一座更显破旧的小殿出现在眼前。殿门上的匾额已经褪色,“地藏殿”三个字模糊不清。门上的铜锁被撬开了,虚掩着。
陆执推门而入。
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晨光从破败的窗纸缝隙透进来。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显然久未打扫。正中央供奉着地藏王菩萨像,两侧各立着十尊阎罗塑像,个个面目狰狞,在昏暗中更显可怖。
慕笙数了数,左边五尊,右边五尊。静慧师太说的“第三尊佛像”,是哪一边的第三尊?
陆执已经走到了左边。他从第一尊开始数:“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手指停在第三尊宋帝王像上,“是这尊。”
慕笙却走到右边,从那边开始数:“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转轮王。”她的手指停在第三尊都市王像上,“也可能是这尊。”
两人对视一眼。
“分头查看。”陆执道。
宋帝王像高约七尺,泥塑彩绘,右手持笏板,左手托着一本生死簿。陆执绕着塑像仔细检查,从底座到头顶,每一寸都不放过。但塑像表面除了积灰和剥落的彩漆,什么都没有。
慕笙那边也在仔细查看都市王像。这尊塑像造型更奇特,三头六臂,每只手上都拿着不同的法器。她仰头看着塑像狰狞的面孔,忽然注意到,都市王中间那张脸的左眼,似乎有些异样。
其他塑像的眼睛都是彩绘的,唯独这一只,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反射出一点不同寻常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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