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后的第三天,林晏靠在床头,指尖轻轻摩挲着手腕处的蛇形胎记,没有丝毫反应。张岩推门进来时,手里拿着一套干净的作训服,脚步声在空旷的医疗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感觉怎么样?能试着走两步吗?”张岩将衣服放在床尾,伸手探了探林晏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后,才松了口气。
林晏点点头,撑着床头慢慢坐起身。他掀开被子,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股寒意顺着脚底窜上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慢点,别急。”张岩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叮嘱。
林晏咬了咬牙,借着张岩的力道慢慢站直身体。一步一步,从床头挪到医疗室门口,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错,比预想中恢复得快多了。”张岩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林晏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接话。他能感觉到身体的恢复,却也清晰地感知到另一种东西的彻底消失——那种与天地万物相连的、如呼吸般自然的感应。
秦思源提着一个便携监测仪走了过来,对着林晏扫了一圈,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很快稳定下来。“生命体征基本平稳,恢复至正常水平的三成,自主行走没问题,但要避免剧烈运动。”她收起仪器,语气严谨,却在看向林晏时,悄悄放缓了语速,“可以短时间活动,我和张岩陪你走走吧。”
林晏没有拒绝,只是点了点头。他跟着两人走出医疗室,他的注意力,全在走廊两侧墙壁上的舷窗上。透过那些玻璃,他能看到基地外连绵的山林,看到远处天际线下,那片无法忽视的、死寂的灰黑地带。那片灰黑像一块巨大的伤疤,覆盖在原本翠绿的山林之上,显得格外刺眼。
林晏在窗前停下脚步,默默地望着那片灰黑的土地,眼神空洞而茫然。
他试着默念《山眠曲》《林氏仙章》,一遍又一遍,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反复揣摩着心法口诀,试图引动体内的力量,却只感受到一片死寂。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仿佛他与这个世界之间,被硬生生隔了一层厚厚的、无法穿透的壁垒。
现在的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失去了所有特殊能力,只能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手触摸的普通人。
林晏深吸一口气,努力地集中精神,试图去捕捉一丝一毫熟悉的感觉。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虚无。
这种剥离感,比任何物理疼痛都更加残忍。它不是暂时的失去,而是一种存在层面的断裂。他不再是那个能与天地对话的出马弟子,不再是那个能守护一方安宁的烛龙小队成员,只是一个被遗弃在废墟上的普通人。
“根据最新的扫描数据,597矿死寂区边缘的能量辐射正在缓慢衰减。“终结”碎片被封印沉睡的还好,只要没有外力打扰……暂时还不会爆发。”秦思源的声音轻轻响起,打破了休息区的沉默。她站在林晏身边,目光落在观察窗上,语气严谨而客观,“虽然核心区的生态系统百年内难以恢复,但外围区域,或许几十年后,就能重新孕育出一些耐受力极强的苔藓或地衣类植物。生态系统会慢慢重建的,只是需要时间。”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慰,试图用科学的数据来填补这片令人窒息的空白。但对林晏而言,这些数据却像是一根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在他的心上。
他不需要数据,他需要的是感受。而他,已经感受不到了。
林晏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别老瞅着外边了,闹心!”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沉闷的氛围。王大力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杯走过来,大大咧咧地塞到林晏手里,“来,喝点热水暖暖身子。等你再好点,我带你进山打兔子去!别看那边死了,别的山头还好着呢!我听说西边那片林子,狍子还不少,还有野鸡,到时候咱们烤着吃,香得很!”
林晏接过水杯,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是如此的真实,却又如此的表层。那热量只能停留在皮肤之上,无法渗透到他的心里,无法驱散他内心的冰冷和空洞。
他勉强抬起头,对王大力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疏离,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雾。“谢谢大力哥。”他的声音很轻,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他知道王大力是好意,是想让他振作起来,是想让他看到生活还有希望。他不是不想振作,而是他赖以振作的根基,已经被连根拔起。没有了与天地的连接,没有了那股能让他与万物共情的力量,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无根的浮萍,漂浮在虚无的水面上,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能漂多久。
王大力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想再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人的话,他不擅长;讲大道理,又觉得太假。最后,他只能拍了拍林晏的肩膀,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到休息区的另一边,和张岩一起,默默地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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