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动山摇,赤浆滔天。
灼热的气浪几乎要将人的骨头都烤化,万器冢的核心,竟是一座沸腾的地底熔池。
无数断裂的兵器插在熔池中央的一座巨大祭坛之上,宛如一座由死亡与钢铁构成的森然王座。
白骨夫人悬浮于祭坛顶端,苍白的面孔在火光映照下显得诡异而神圣。
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却如同万钧雷霆,清晰地贯入每一个人的耳中:“最后一关——以真意唤兵魂。入阵者,需献上一段此生至深之情忆,以此为引,换取万器臣服。若情意不够纯粹,或是心生悔意,心焰反噬,当场爆体,神魂俱灭。”
洛昭然身上的焚心甲早已被高温炙烤得滚烫,甲胄上的冰蓝色纹路却奇异地散发着丝丝寒气,护住了她的心脉。
她手中的泣霜剑嗡鸣不止,剑身流转着渴望与战栗,仿佛在催促着它的主人。
她回头,望向祭坛边缘的青奴与断岳。
青奴的脸上满是紧张与期待,那双碧色的眸子里映着火光,也映着她的身影,仿佛她是他的整个世界。
断岳则紧握着巨斧,虬结的肌肉紧绷着,眼神沉凝如山,无声地传递着信任与支持。
他们都在等她,等她迈出这最后一步,成为真正的南荒之主。
洛昭然深吸一口气,那股灼热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压不住她心头翻涌的另一股烈焰。
她想起了那些在南荒战火中死去的无辜孩童,他们临死前那一张张沾满血污、却依然望着她的脸。
他们叫她“大巫”,叫她“希望”。
这份沉甸甸的希望,她不能辜负。
她闭上双眼,决然道:“若力量必须用记忆来交换……那就拿走我最软弱的那一段。”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抬起左手,并指如刀,毫不犹豫地划过自己的胸口。
焚心甲应声而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却没有流出一滴鲜血。
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璀璨如烈日的赤金色火焰,那便是她的心焰,是她所有情感与意志的凝聚。
心焰如瀑布般倾泻而出,在空中瞬间铺开成一幅流光溢彩的画卷。
画面里,是昆仑山终年不化的风雪,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寒夜。
瘦弱的她蜷缩在冰冷的药炉旁,浑身湿透,抖得像风中残叶。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冻死的时候,那个一向冷漠如冰、与所有人保持距离的师兄寒渊,却破例地靠近了她。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解下自己的外袍,将她连同那件宽大的袍子一起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并不温暖,甚至带着常年练剑的冰霜之气,可对当时快要冻僵的她而言,却像是世界上最坚固的壁垒。
她听见他在她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低语:“别怕……我在。”
那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在除了母亲之外的人怀里安然睡着。
那个梦里没有风雪,没有冰冷,安稳得就像回到了最初的港湾。
就是这样一段被她深埋心底,甚至不敢轻易触碰的温暖记忆,此刻化作了最纯粹的祭品。
金色的流光冲天而起,如同点燃了引线的炸药,瞬间引爆了整个万器冢!
“铮——嗡——锵——”
三百具沉寂了千年的残兵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齐啸!
它们锈迹斑斑的外壳寸寸崩裂,剥落的铁锈下,是流淌着熔岩的崭新躯体。
一具又一具火焰傀儡从废铁中站起,空洞的眼眶里,燃起了两点与洛昭然心焰同源的赤金火瞳!
恐怖的威压如山洪般爆发,断岳闷哼一声,被震得连退数步,而修为较弱的青奴更是面色惨白,几欲跪倒。
就在这时,青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他猛地扑上前,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狠狠咬破舌尖,一口精血混合着他最本源的魂力,如血箭般喷向那团悬浮在空中的心焰!
“我替她扛一半!”他嘶声怒吼。
他额上的黑色蛇纹瞬间爆裂开来,化作无数细小的咒文爬满了他半张脸。
那是噬魂咒全面发作的征兆,每一次心跳都像是被万千毒虫啃噬,痛苦得足以让钢铁般的意志崩溃。
可他却硬生生凭借这股反噬的力量,强行将一部分爆裂的心焰能量导入了自己体内!
“蠢货!你想死吗?!”断岳目眦欲裂,咆哮着就想冲上去拉开他。
青奴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下仿佛有岩浆在流动,但他却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灿烂而痛苦的笑容,他望着洛昭然的方向,喃喃道:“她说过……我是个好人……这次,我要当到底。”
一直冷眼旁观的白骨夫人,那双空洞的眼眶中,竟也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动容。
她终于不再沉默,扬起白骨手爪,用一种古老而沙哑的音调低声诵念:“以血为契,以魂为引——巫火军·启!”
刹那间,天地失声!
所有翻滚的岩浆、呼啸的热风、兵器的嗡鸣,都在这一刻戛然而生。
三百具刚刚成型的火焰傀儡,动作整齐划一,猛地单膝跪地,它们低下高傲的头颅,用足以撼动地核的低吼声,向着祭坛中央的那个身影宣誓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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