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客栈的工地上,弥漫着一股庄严肃穆又令人啼笑皆非的诡异气氛。
这座“阴阳双生塔”的建造,已经完全脱离了建筑学的范畴,升华成了一场神圣的宗教仪式。
王木匠每砌上一块砖,都像是在自己的坟头添土,脸色煞白,双手打颤。
钱多多在一旁手持“神图”,口中念念有词,指挥着工匠调整金砖的角度,神情狂热,仿佛一位督造金字塔的法老。
聂风行则盘坐于青石之侧,双目紧闭,剑意吞吐,如同一尊无形的配重砣,维持着这座反物理学奇迹的脆弱平衡。
而这场仪式的核心祭品,或者说“道心之钉”——张子墨,正生无可恋地坐在阴阳交界处。
屁股底下是冰冷的石基,阳光无情地炙烤着他的后背,左边是黄金晃出的重影,右边是青石散发的寒气。
冰火两重天。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镇压道心,而是在被道心反复碾压。
“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张子墨嘴唇翕动,机械地念叨着。
他不是在散发浩然正气,他是在给自己催眠。
他希望自己能像这句话一样,赶紧“逝”过去,哪怕只是短暂的昏迷也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塔身,在聂风行强大的剑意和张子墨一百多斤的体重支撑下,奇迹般地突破了一人高。
那倾斜的角度越发刁钻,仿佛是对力学法则最恶毒的嘲讽。
就在这时,一直紧闭双眼的聂风行,额头上的汗珠滚落,滴入眼角。
他猛地睁开眼,低喝道:“不对!阳气过盛,金砖的沉沦之意正在侵蚀青石的淡泊之基!我的剑意,快压不住了!”
他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整座塔猛地向黄金那侧一沉!
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缝,从张子墨的身下,瞬间蔓延开来!
“圣人!稳住道心!”钱多多惊恐地大叫。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那根“人肉钉子”身上。
张子墨感受着屁股底下的剧震,和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力量,他那本就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
他没有再流泪。
他只是,脖子一歪,脑袋一垂,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这一次,他晕得是如此安详,如此彻底。
“砰。”
张子墨的后脑勺,与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道心之钉”,失效了!
“轰隆隆——”
失去了最后一点物理支撑和玄学镇压,这座集合了无数人心血和金钱的“大道奇迹”,终于发出了它走向毁灭的哀鸣!
金砖那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
青石这侧,被巨大的拉扯力带得向上翘起。
整座塔,如同一位被拦腰斩断的巨人,轰然倒塌!
“完了!”王木匠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连滚带爬地向后躲。
钱多多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我的塔!”
聂风行的反应最快,他爆喝一声,人剑合一,一股沛然莫御的剑意冲天而起,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企图强行将崩塌的塔身托住!
然而,这是纯粹的物理崩塌,重达万斤的金石轰然倒下,岂是虚无的剑意所能阻拦?
“噗!”
聂风行只觉一股万钧之力反噬而来,当场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被震得连退三步,脸色灰败。
他的剑意,败给了地心引力。
眼看这堆金砖青石就要砸成一片废墟,将昏迷的张子墨和周围的一切都掩埋进去。
角落里。
柜台后方。
唐不二刚刚夹起一筷子炒花生,正准备送进嘴里,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震动,惊得手一抖。
一颗花生米,从筷子上滑落。
“妈的,浪费老子粮食。”
他心中不爽,屈指一弹。
一道微不可察的指风,精准地打在那颗下落的花生米上。
“咻——”
那颗小小的花生米,在空中划过一道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轨迹。
它没有去撞击那崩塌的塔身,那动静太大了。
它只是轻轻地,擦过王木匠因为惊慌而掉落在地的一颗铁钉的钉头。
“叮!”
一声比蚊子叫还轻微的声响。
那颗铁钉受到这股巧到毫巅的力道,旋转着弹射而出,不偏不倚,正好射入了塔基那道最宽的裂缝之中。
它没有阻止崩塌。
它只是,精准地卡在了一块金砖和一块青石的支点上。
于是,惊天动地的一幕发生了。
那座已经倾倒了三十度,眼看就要彻底散架的“阴阳双生塔”,在坠落到一半时,突然……停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万斤的金石,就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摇摇欲坠到极致的姿态,悬停在了半空。
那颗小小的铁钉,如同一根撑起天地的神柱,于毫厘之间,创造了一个短暂而脆弱的、神迹般的平衡!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这幅超脱了人类想象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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