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墨淡然地收好那串铜钱,仿佛手里拿的不是区区百文,而是圣贤的墨宝,充满了仪式感。
他看了一眼抱着脚龇牙咧嘴的阿七,又看了一眼那边财迷心窍、哼着小曲的唐不二,微微摇了摇头。
“子曰:非其道,非其人,行之不远。”
他轻声念叨了一句,便转身回了自己的账房,留下一个萧索而充满学问的背影。
阿七一愣,没太听懂,但感觉像是在说自己。
他更气了!
“书呆子!你骂谁呢!”
没人理他。
就在这时,一直待在后厨,对前堂的喧嚣充耳不闻的老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将碗放在阿七面前的桌上,碗里卧着一个金黄油亮的荷包蛋。
阿七的怒火像是被这碗面的热气给熏得一滞。
他吸了吸鼻子,香味直冲天灵盖。
“老周……”阿七的声音顿时带上了几分委屈的哭腔,“还是你对我好!”
老周依旧沉默,只是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看了一眼唐不二身旁那口狰狞的铁箱,然后又看了看阿七红肿的脚趾头。
他从怀里摸出一小瓶跌打药,放在了桌上。
做完这一切,他一言不发,转身又回了后厨,深藏功与名。
“老周!”阿七感动得眼泪汪汪,觉得这冰冷的客栈里,终于有了一丝人性的温暖。
他拿起筷子,正要开吃,唐不二那悠哉悠哉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小子,那碗面,还有那瓶药,都从你下个月工钱里扣。”
阿七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他缓缓转过头,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唐不二。
唐不二头也不抬,算盘拨得更快了,嘴里振振有词:“本客栈童叟无欺,明码标价。疗伤鸡蛋面,二百文一碗。金疮药,一百五十文一瓶。一共三百五十文,我给你记账上了。”
“噗——!”
阿七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他觉得自己的精神也受到了巨大的创伤,而且比唐不二那个假货严重一万倍!
就在阿七即将暴走,准备上演一出伙计与掌柜同归于尽的惨烈戏码时,客栈门口,一个员外打扮的富商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那富商一眼就锁定了柜台后那个体态丰腴、气质猥琐的胖子。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朝圣般的虔诚。
“请问,您就是‘神鸡大侠’唐掌柜吗?”
唐不二打算盘的手一顿。
阿七也愣住了。
神鸡大侠?什么玩意儿?
唐不二眼珠子一转,立刻换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咳嗽了两声,捋了捋自己那根本不存在的胡须。
“低调,低调!什么大侠不大侠的,都是虚名,虚名而已。”
那富商见他“承认”,顿时激动得满脸通红,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锦盒。
“大侠!听闻您昨日以一根神鸡之骨,破了妖道邪法,当真是神乎其技,威震云锦!”
“小人昨日也在场,亲眼目睹了大侠您的风采!回家之后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只觉与大侠您有缘!”
富商激动地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是一根金灿灿的大金条。
“小人斗胆,想求购大侠手中那根……呃……仙骨!沾沾仙气,也好回去供奉起来,保佑家宅平安!”
整个客栈,瞬间陷入了比昨天广场上更诡异的寂静。
阿七的嘴巴,缓缓张开,其大小,足以吞下老周刚才端上来的那碗面。
他看到了什么?
有人!
竟然有人!
花钱!
买一根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
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哪里不对劲了?!
唐不二打算盘的手指,在看到那根金条的瞬间,倏然停住。
他眼皮抬了抬,原本眯着的双眼,牢牢锁定在那片黄澄澄的光芒上,呼吸都漏了一拍。
但他脸上很快又恢复了那种高深莫测,甚至还带上了一丝为难与不舍,仿佛被人戳中了心中最柔软的痛处。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了那根油光发亮、显然被他用心盘过的鸡骨头。
“唉,这位客官,你这就让唐某人为难了啊。”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根骨头,眼神里满是痛惜与不舍,好像那不是一根骨头,而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此物,昨日于危难中救我性命,早已与我心意相通,是我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它不只是一根骨头,它承载的是唐某人的气运,是浩然正气凝聚的精华。卖不得,万万卖不得啊!”
那富商一听,非但没有放弃,反而更急了,直接将金条推到了唐不二的面前,几乎要贴上他的手。
“大侠!我懂!割爱之痛,小人懂!只要大侠您肯忍痛割爱,小人……小人再加一根!”
说着,他又急切地从怀里摸出了一根一模一样的金条,“当”的一声放在了柜台上。
两根金条并排躺着,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