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没有食言。
早餐后,他真的带娇娇去了墓园。
车子驶出上海城区,沿着一条僻静的柏油路蜿蜒而上。路两旁种满了松柏,即使在深秋依然苍翠。越往上,空气越清冽,远处城市的喧嚣渐渐远去,只剩下风声和偶尔的鸟鸣。
娇娇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心里有些紧张。她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旗袍,头发用一根乌木簪子松松绾起,只在鬓边簪了一小枝新鲜的桂花——是早上顾衡从院子里摘给她的。
“紧张?”顾衡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指尖有些凉。
娇娇点头,又摇头:“有点……但更多的是……敬畏。老夫人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我怕自己配不上她。”
顾衡的心一软。他将娇娇的手握得更紧:“傻瓜,母亲如果还在,一定会很喜欢你。你聪明,善良,坚强,还有……你有一双和玉兰姨一模一样的眼睛。”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是我的选择。母亲最在乎的,就是我的幸福。只要我幸福,她就会开心。”
娇娇的心安定了一些。她将头靠在顾衡肩上,轻声说:“那待会儿,我要跟老夫人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顾衡吻了吻她的发顶,“告诉她你爱我,告诉我你爱我。告诉她我们会好好的,让她放心。”
车子在一个古朴的墓园门口停下。墓园不大,但打理得很干净,青石板路一尘不染,两旁的松柏修剪得整整齐齐。门口有个看门的老人,看见顾衡,恭敬地行礼:“顾先生来了。”
“福伯。”顾衡微微颔首,“我带内人来看看母亲。”
福伯的目光落在娇娇身上,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化为慈祥的笑意:“太太好。老夫人要是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娇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回礼。
顾衡牵着娇娇的手,沿着青石板路往里走。墓园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松柏的沙沙声,还有远处隐约的钟声——是山上的寺庙在敲钟。
他们在一座汉白玉墓碑前停下。
墓碑很简洁,上面只刻着一行字:顾母婉清之墓。没有生卒年月,没有歌功颂德,就像顾婉清本人一样,低调而坚韧。
墓碑前放着一束新鲜的白色菊花,花瓣上还带着露珠,显然是刚放上去不久。
“福伯每天都会来换花。”顾衡轻声解释,“母亲喜欢白色的花,她说白色纯粹,干净,像玉兰姨。”
娇娇的心一紧。她看着墓碑上那行娟秀的字迹,仿佛能透过冰冷的石头,看见那个温婉而坚强的女子。
顾衡松开娇娇的手,上前一步,弯腰将带来的花束放在墓碑前——是娇娇早上插的那瓶桂花,他特意带了一小束来。
“母亲,”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娇娇耳中,“我来看您了。今天,我带了一个人一起来。”
他转身,向娇娇伸出手。娇娇上前,将手放在他掌心。顾衡握紧她的手,将她带到墓碑前。
“这是娇娇,苏娇娇。”顾衡看着墓碑,像是在对母亲介绍最珍贵的宝物,“她是玉兰姨的侄孙女,也是……我的妻子,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娇娇的眼眶瞬间红了。她看着墓碑,轻声说:“老夫人,我是娇娇。我……我从苏州来,听说了您和玉兰姑祖母的故事。我很敬佩您,也很感谢您……谢谢您生了顾衡,谢谢您把他教得这么好。”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但还是继续说下去:“我知道我可能配不上他,但我会努力,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努力爱他,照顾他,让他幸福。请您……请您放心。”
顾衡的手臂环住她的肩,将她拥入怀中。他低头看着墓碑,继续说:“母亲,您和玉兰姨的念想,我守住了。三号码头还在顾家手里,永远都不会用于走私军火和鸦片。这是您的承诺,也是我的承诺。”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还有……玉兰姨留下的日记,我看了。我知道您一直愧疚,一直想念她。现在,我把她的后人带来了,也把她的日记带来了。我想,这也许是冥冥中的天意,让玉兰姨的血脉,回到了顾家。”
娇娇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她从手袋里拿出那本日记,轻轻放在墓碑前。
“玉兰姑祖母的日记,”她轻声说,“老夫人,您一定很想看吧?现在,我带来了。您和玉兰姑祖母,可以……可以一起看了。”
一阵秋风吹过,松柏沙沙作响,几片桂花从花束上飘落,落在日记本的封面上,像温柔的抚摸。
顾衡的眼眶也红了。他握紧娇娇的手,继续说:“母亲,我和娇娇会好好的。我们会幸福地生活,也许……很快会有孩子。到时候,我们会带孩子来看您,告诉他,他的祖母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
他说完,拉着娇娇,在墓碑前深深鞠了一躬。
娇娇也跟着鞠躬,眼泪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许久,两人才直起身。顾衡掏出手帕,轻轻为娇娇擦去脸上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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