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云层像浸了墨的棉絮,低低压在黎明基地上空,憋了半天没掉下雨,只把天光滤成一片肃杀的青灰。中心广场已清理得干干净净,昨夜彩灯的残线缠在金属架上,火把烧剩的炭灰被风卷着打旋——狂欢的痕迹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死寂。
“踏、踏、踏——”护卫队的脚步声整齐划一,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脉冲步枪的能量条泛着淡蓝冷光,枪托抵在肩窝的角度分毫不差。士兵们的脸藏在头盔阴影里,眼神比枪膛还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时,连最敢私语的人都赶紧抿紧嘴。广场外围更慑人,新军士兵成建制列队,黑色作战服衬得他们像移动的钢铁丛林,崭新枪械在灰光下流转的冷芒,比昨夜的火把更让人胆寒。
几乎全基地的人都来了。老人牵着孩子缩在后排,小手被攥得发白;原帝国的旧部站得笔直,却下意识攥紧了袖口;昨夜亲历混乱的平民脸色蜡黄——那阵穿透狂欢的脉冲枪响、王浩“格杀勿论”的嘶吼,像刻刀凿在每个人心上。恐惧、猜疑、后怕,还有对“活下去”的迫切,搅得空气比铅块还重,连风都带着凝滞的味道。
广场北侧的高台光秃秃的,只有一排金属座椅泛着冷光。林烬坐在正中,深色制服熨得笔挺,肩章上的“黎明”徽记在灰光下依旧醒目。他没靠椅背,腰杆挺得像枪杆,目光扫过人群时,像在掂量每个人心里的分量——有敬畏,有忐忑,还有藏在眼底的期待。秦虎坐他左首,指节捏得发白,喉结不停滚动;阿雅右首的位置空着,她刚去确认叛乱者的押解路线,军靴声正从通道尽头传来。
鹰眼不在台上。没人知道他藏在哪,但所有人都清楚,那些隐蔽的狙击点里,正有一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睛,锁着高台的每一寸角落。
“哗啦——哗啦——”
沉重的镣铐拖地声突然炸响,撕碎了死寂。一队精锐护卫押着数十名叛乱者从侧通道走出,最前面的两人反差刺目:赵铭双手被合金镣铐锁在身后,镣铐磨得手腕渗血,工装皱成抹布还沾着泥渍,却偏要挺直脊背,头颅昂得老高,空洞的眼神扫过人群时,嘴角还扯着抹扭曲的笑;王浩则彻底垮了,面如死灰,脑袋垂得快抵到胸口,裤脚沾着草屑和泥点,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膝盖抖得能打鼓。
“跪下!”护卫一声厉喝,枪托重重砸在石板上。叛乱者们踉跄着跪地,膝盖撞石的闷响连成一片。人群里响起压抑的抽气声,有人别过脸不敢看,有人却攥紧拳头往前凑,眼里喷着怒火。
林烬缓缓站起身。没有多余动作,却像有股无形的威压从高台漫开,全场瞬间落针可闻。他没拿扩音器,声音却清晰得像敲在每个人耳膜上,带着金属般的质感:“黎明基地的同胞们。”
“昨夜,我们刚为净水欢呼,刚敢对未来多抱一分盼头——一场叛乱就捅了我们刀子!”他的声音不高,却裹着冰碴,扫过台下跪着的人时,目光像实质的锥子,“赵铭、王浩这群东西,吃着基地的粮,穿着基地织的衣,转头就想把我们拖回人吃人、枪指人的地狱!”
“他们锁能源、断通讯,杀我们的守卫,用平民当挡箭牌!”林烬每说一句,声音就拔高一分,震得金属架上的炭灰簌簌往下掉,“他们以为黑暗能藏住脏事,以为几句挑唆就能搅乱人心——他们错了!”
他猛地抬手,指向广场外围的新军,指向严阵以待的护卫队,最后落在台下怒目圆睁的人群上:“他们错估了忠诚的力量!错估了人心向背!更错估了——我们黎明人扞卫家园的决心!”
“现在他们跪在这里,不是因为我林烬的权威,是因为他们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站在了活下去的希望对立面!”
人群里有人低吼:“杀了他们!”紧接着,更多怒喝涌上来,像涨潮的水,拍得高台都在颤。
林烬抬手压下声浪,语气冷得像宣判:“我以基地最高首领的身份,公开审判——让他们在太阳底下,受所有人的裁决!”
阿雅立刻起身,手里的文件纸页翻飞,沙沙声在死寂里格外刺耳。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字字扎心:“赵铭,潜伏基地三年,窃取净水核心数据,串联原帝国旧部,策划叛乱并下令杀害三名守卫……”“王浩,收受赵铭十斤压缩粮贿赂,利用副连长职权开放西侧防线,叛乱中亲手射杀巡逻队长李正……”
一条条罪状念出来,人群的怒喝越来越响。当听到“叛乱成功后清洗非帝国旧部、优先分配资源给核心党羽”时,后排的原帝国文官脸色惨白,下意识往人群里缩;那些昨夜还抱怨“配给太少”的平民,此刻只剩后怕——要是叛乱成了,自己说不定就是被“清洗”的那个。
“够了!”赵铭突然嘶吼,镣铐撞得金属架叮当乱响,“林烬!你这套靠暴力压人的规矩长不了!没有体系的暴政……”
“堵嘴!”秦虎厉声喝令,两名护卫箭步上前,用浸了镇定剂的软布堵住赵铭的嘴,只剩嗬嗬的闷响从喉咙里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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