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基地的灯火彻夜长明,橘黄色的光晕在废土黑夜里层层叠叠铺开,像黑暗汪洋中永不熄灭的灯塔。这光芒驱散了夜行动物的嚎叫,更像一根无形的绳索,将散落在废墟各处的幸存者不断牵引而来。高墙立起、电力稳定后的第十三天,基地人口悄然翻倍——从最初三十七个幸存者,暴涨到五十八人。
新面孔带来了久违的生机:有人擅长木工,把破损的工具修复得焕然一新;有人曾是厨师,让大锅菜里多了些调味的巧思;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更是让巡逻队的人手瞬间充裕。但生机背后,是骤然加剧的管理压力。仓库角落原本空旷的铺位区被挤得满满当当,门口甚至临时搭起了几顶破旧帐篷;食堂的米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瘪,每天分发食物时都要仔细称量才够分;更棘手的是人员成分的混杂——有攥着褪色全家福、只求安稳的老人,有背着生锈钢管、眼神警惕的青年,还有三个始终裹着脏外套、被问起过往就含糊其辞的陌生人。
裂痕在平静下悄然蔓延。
“凭什么他们老成员能睡仓库里侧的干燥铺位?我们新来的就得蜷在门口漏风的帐篷里?”晚饭时,一个穿着破夹克的壮汉把陶碗往地上一顿,粥汁溅到了旁边人的裤脚,“都是给基地干活,凭啥分三六九等?”
“就是!”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是个脸上带疤的年轻人,“昨天清理化粪池的脏活推给我们,今天整理库房的轻省差事,就派给了跟赵明哥套近乎的那几个!这叫啥?这叫欺负新人!”
“我饭量大,这小半碗粥根本填不饱肚子!”角落里传来闷吼,一个络腮胡男人拍着肚子站起来,“我一天扛的钢筋比谁都多,凭啥不能多给点?多劳多得懂不懂?”
更细碎的抱怨在人群中飘着:“王队长的训练太要命了,我就是来求口饭吃,能不能不去练队列?”“工具房的扳手总被人私藏,我干活时找半天找不到!”……这些布满像潮湿墙角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着基地的秩序。
王虎起初用老办法弹压——揪着带头抱怨的人训了两回,甚至罚过一次禁闭,可抱怨声反而越来越大。有次他把偷懒的人骂了一顿,对方梗着脖子反驳:“你凭啥管我?林队都没说啥!”气得王虎攥紧了拳头,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赵明整天在木工组、后勤组、清洁组之间打转,刚调停完铺位纠纷,又要去解决工具分配的矛盾,嗓子都喊哑了。李振国干脆把工作室的门栓插死,任凭外面吵翻天,只专心打磨他的发电机零件,门上贴了张纸:“技术问题可谈,家长里短勿扰”。
林烬站在指挥室窗口,把仓库区的骚动看得一清二楚。他指尖摩挲着窗沿的锈迹,心里明镜似的——人口三十人时,靠他的威望和王虎的威慑还能镇住场面;可人数翻了倍,人心也跟着复杂起来,再靠“人情”和“命令”管理,只会越管越乱。末世里最可怕的从不是外面的变异体,而是内部的分裂——当年他亲眼见过一个百人聚集地,就因为分粮不均自相残杀,最后被几只野狗啃食殆尽。
必须立规矩,建制度。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基地的扩音喇叭就响了——那是李振国用废旧收音机改装的。“所有人到仓库中央集合,五分钟后开始工作分配!”王虎的大嗓门透过喇叭传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近六十人很快聚到仓库空地上,老成员站得整齐,新人东张西望,那三个神秘人缩在最后排,眼神在人群中扫来扫去。
林烬踩在一个垫高的木箱上,木箱上还印着“应急口粮”的字样。他没穿平时的作战服,只穿了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可目光扫过人群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安静下来。
“我知道大家心里有怨气,有疑问。”他先开了口,声音不高却很清晰,“昨天有人说铺位不公,有人说干活不均,这些问题,我都听到了,也看到了。”
人群微微骚动,几个昨天抱怨的人挺直了腰板。林烬顿了顿,继续说道:“‘曙光’能有今天,不是我林烬一个人的功劳,也不是老成员的专属。是那个修好了水泵的张师傅,是那个每天天不亮就做饭的李阿姨,是每个扛过砖、守过夜的人,一起建起来的。”他抬手指向围墙的方向,“我们从无到有,砌起了三米高的墙,点亮了不会灭的灯,喝上了干净的水——这些,是我们共同的家当。”
这话戳中了不少人的心思,有人悄悄点头,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
“但家大了,就得有规矩。”林烬的语气沉了下来,“以前三十几个人,谁干了啥我都记在心里,分东西凭良心就行。现在快六十人了,我记不住每个人干了多少活,再凭‘感觉’分,只会寒了老实人的心,惯坏了偷懒的人。”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拍桌子要饭的络腮胡身上,“你说多劳多得,我认同。但怎么算‘多劳’?怎么算‘多得’?得有个标准,不能凭嗓门大小,也不能凭谁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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