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水龙头滴下的清冽砸在搪瓷杯里,叮咚响着溅起水雾,裹着《基本法》的墨香漫开——这两股甘霖,正冲刷着黎明基地的战后疮痍。焦黑断壁上还留着弹孔,可没人再围着储水罐疯抢,也没人再为半块发霉的饼干斗殴。当干净的水顺着手腕流进喉咙,当刻着“按劳分配”的木牌立在食堂门口,人们眼底悄悄亮起更原始、更滚烫的光:那是对土地的眷恋,对青芽破土的期盼,是把“吃饱饭”这个奢侈念想,重新攥回手心的渴望。
谁都没忘过去的日子有多难熬。基地的粮袋一天比一天瘪,战前储备的压缩饼干早被掰成指甲盖大小分着吃,嚼起来像啃砂纸;狩猎队每次进荒野都要写遗书,有次老李带着断腿爬回来,怀里只揣着半只发臭的变异鼠,肉上还沾着不明黏液;偶尔种点土豆,在“干净土”里刚冒芽就被辐射染成紫黑色,收上来的块茎比拳头还小,咬一口涩得舌头发麻。“吃饱”这两个字,是刻在每个人心上的疤,一碰就疼。
直到生态净化核心的附属单元亮起绿灯——那台标着“水体-土壤循环净化”的铁疙瘩,突然成了所有人的救命稻草。它抽走净化后的清水,注入特殊能量场和培育好的微生物群,像给病入膏肓的土地做“透析”:中和辐射残留时会泛起淡蓝微光,分解顽固毒素时能闻见泥土的腥气,连板结得像石头的土,都慢慢透出松劲。
选址定在基地东北角的缓坡。这里背风、日照足,过去因轻度辐射被划为“禁区”,如今却圈起了铁丝网,成了救命的试验田。脉冲步枪连的战士背靠背站成圈,枪口每隔十秒扫过荒野的黑影,保险栓都开着;工程部和农业组的人裹着简易防护服,抡起工兵铲在冻土上刨,第一下下去只留下个白印,震得虎口发麻。
大棚搭建得比基地的了望塔还结实。从废墟拖回的钢轨深埋进土里当骨架,外面裹着能滤辐射的复合薄膜,边缘用沙袋压得严丝合缝,连风都钻不进去。棚内挂着微型循环装置,嗡嗡声里,浑浊的空气被滤成带着湿气的清新。林烬蹲在棚角调试传感器,指尖划过薄膜上的划痕,忽然听见身后抽气——老陈正捧着一把刚净化的土,指缝里漏下的土粒带着湿润的腥气,眼泪砸在黑褐色的泥里,晕开小小的湿痕。
土壤精细化处理花了整整二十天。“活化水”带着淡蓝色微光,顺着滴灌管渗进翻整的土地,泛起细密的气泡;工作人员把搜集来的轻污染表土,混着净化单元产出的“活性淤泥”和高温腐熟的厨余垃圾,戴着厚手套翻搅了不下十遍。每天天不亮,农业组就抱着旧检测仪蹲在棚里,辐射值超一点就加量淋水,酸碱度不对就调“活化水”配比,微生物活性不达标就全棚返工。林烬靠系统调出优化参数,但看着老陈他们用手搓碎土块的样子——手套磨破了,指缝里嵌着泥,却笑得像捡了宝——他知道,真正的希望,藏在掌心的温度里。
当检测仪跳出“可种植低富集作物”的绿色提示时,老陈把那台掉漆的旧仪器抱在怀里,脸贴在冰凉的屏幕上,哭得像个孩子。可新的难题紧跟着来了:种子。旧时代的种子要么在潮湿的储存室烂成粉末,要么发芽后长着长着就扭曲枯萎,成了变异怪胎。基地仅剩的“家底”,是几袋用蜡封着的变异土豆种块——那是三年来挑着最好的留种,表皮还泛着精心保养的油光;还有半包从废弃研究所抢来的叶菜种子,用锡箔纸裹了三层,是老陈当年冒着辐射超标三倍的风险,从研究所地下室的保险柜里扒出来的。
播种那天,阳光透过薄膜,在棚里投下朦胧的暖光,连空气中的浮尘都看得清清楚楚。林烬、阿雅、老陈,还有几个自称“会阳台种菜”的居民,站在垄沟旁,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吹断了种块上的嫩芽。老陈的手抖得厉害,捧着的土豆种块刚冒尖,嫩白的芽尖透着水汽,那是基地三年来的希望根本。
“首领,能下种了吗?”老陈的声音发颤,喉结滚了三滚,把种块又往怀里拢了拢,像是怕被风刮走。
林烬点头,目光扫过棚内的每一寸土地——这里没有化肥,没有农药,只有净化后的水和土,还有一群想活下去的人。“开始吧,记好深度和间距,每颗种块都要当孩子养。”
老陈立刻弯腰,指腹轻轻把种块按进松软的土里,深度刚好没过芽尖,再覆上一层薄土,动作轻得像给婴儿盖被子。喷壶里的净水淋下去,水珠落在土面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叶菜种子更金贵,阿雅用镊子夹着,一粒一粒点在苗床上,每放好一粒就松口气,盖透明保湿罩时,特意留了道小缝透气,像给每颗希望盖了座带窗的小房子。
最后一颗种块埋好时,所有人都直起腰,盯着这片黑褐色的土地出神。棚里只有通风系统的嗡鸣和水滴声,可每个人的心跳都听得清清楚楚。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摸着薄膜,指腹划过上面的阳光投影,忽然哽咽:“我年轻时种过稻子,黄澄澄的一片,风一吹全是香的……现在想起来,跟做梦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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