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血腥气像毒蛇般钻进鼻腔,先呛得人猛咳,再裹挟着硝烟的焦苦与**腐烂后发腻的甜香,在喉间黏成一团化不开的浊气——这是末日终章独有的、能把人肺叶都腌透的窒息感。林烬趴在断壁残垣的缝隙里,半截身子被滚烫后又冷却的碎石埋住,左腿胫骨断裂的剧痛顺着神经爬满全身,每动一下都像有钢钉在钻骨,可这疼,连胸前贯穿伤的万分之一都及不上。那道伤从左肩下斜穿到右肋,每吸一口气都像有碎玻璃在刮肺叶,血沫顺着嘴角淌下来,在下巴挂成暗红的珠串,呼气时喉咙里滚出嗬嗬的响,像台齿轮磨秃的风箱。
他费力转动唯一能活动的右眼,视野里的世界早被揉成血红与焦黑的混沌。铅灰色的天空压得低低的,浓黑的硝烟在云层下织成密网,连半点阳光都筛不进来。曾经刺破天际的摩天大楼,如今只剩扭曲的钢筋骨架斜插在废墟里,有的骨架上还挂着焦黑的衣片,风一吹就簌簌掉渣,像巨兽腐烂后残存的筋腱。焦土上全是断枪、履带碾扁的坦克残骸,更扎眼的是堆叠的尸骸——人类骸骨的肋骨间嵌着变异生物的利爪,而“猎杀者”半烂的复眼旁,滚着人类士兵的头盔,盔沿还刻着“黎明”小队的徽记。
这里是京都市最后一道防线,也是人类文明的最终坟场。
十分钟前的轰鸣还在耳膜里震响。他所在的“黎明”小队,连同盟军残余的最后三百人,向着盘踞市中心的“母巢”发起了决死冲锋。队长王虎举着断了半截的冲锋枪冲在最前,后背护着受伤的通讯兵,防弹衣早被打烂,血顺着脊梁往下淌,还嘶吼着“为了城里的孩子”;技术官赵**蹲在队伍后调试电磁脉冲装置,眼镜片碎了一片,却死死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嘴里反复念着“再给我三十秒,就能破屏障”。他们都知道这是飞蛾扑火——母巢的能量屏障连战术核弹都炸不开,但身后是最后一批难民,退无可退。
然后,毁灭降临了。
一道惨绿色的光柱从母巢顶端的核心腔喷薄而出,像天神暴怒时挥下的惩戒鞭,落地瞬间掀起百米高的岩浆浪。冲锋在前的王虎连哼都没来得及哼,整个人在光芒里熔成一滩焦黑的液体,手里的冲锋枪化为铁水,滴在焦土上滋滋冒白烟。林烬亲眼看见赵**被气浪掀飞三米远,电磁装置摔在地上爆起火花,她挣扎着伸手去够开关,眼镜飞出去老远,最后一声尖叫被岩浆的轰鸣吞掉时,指尖离按钮只剩两厘米。而他自己,被一块炸飞的混凝土预制板砸中后背,摔进废墟缝隙,才侥幸躲过光柱直射——可这“幸运”,不过是让他多熬几分钟,看着生命力一点点流干。
生命力正随着胸前的热血飞速流逝,寒冷像冰蛇般钻进骨髓,连思维都开始发沉。他想起这十年的炼狱:2030年那场连下三个月的超级暴雨,把城市泡成泽国,他抱着生病的妹妹在屋顶待了七天;暴雨过后变异生物肆虐,第一次徒手掐死扑向妹妹的变异狗时,指甲缝里的血垢三天没洗干净;为了半瓶没过期的纯净水,他和发小拔枪相向,最后看着对方倒在血泊里,手里还攥着给女儿的发卡;直到“母巢”降世,人类才懂,最可怕的从不是同类相残,是被当成“垃圾”清理的彻底抹杀。
十年挣扎,战友凋零,民众十不存一。他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拼到了最后一口气,可结局还是注定的。
人类,输了。
绝望像潮水般淹没了最后一丝意识,林烬缓缓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永恒的黑暗。这样也好,至少能和王虎、赵**他们在下面团聚了。
预期的终结并未降临。
取而代之的是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仿佛被人从万丈高楼狠狠推下,五脏六腑都翻着跟头下坠。下一秒,一股干净到陌生的气息蛮横地裹住他——没有血腥焦苦,只有阳光晒透棉布的暖香,混着一丝柠檬味洗涤剂的清新,连呼吸都变得顺畅。
身下不再是硌人的碎石,而是柔软的床垫,带着恰到好处的弹性,把疲惫的身体全托住。耳边没有爆炸哀嚎,只有窗外的市井喧嚣:楼下便利店的开门铃、工地打桩的闷响、邻居家电视里新闻主播的播报声,平庸却祥和得让他心脏发紧——这是末世十年里,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安宁。
林烬猛地睁开双眼!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出方方正正的光斑,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慢悠悠飘着。他躺在铺着浅蓝色条纹棉被的床上,被子软得像云,没有硝烟浸透的僵硬,连被套上都带着阳光的温度。房间不大却整洁:书桌上摆着休眠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边缘闪着微弱的电源灯;墙上贴着手绘的科幻电影海报,是他大学时熬夜画的;床头柜上放着半杯凉白开,杯壁还挂着水珠,旁边还有昨晚吃剩的半袋坚果。
这里是……他的出租屋?
那个他只住了三个月,就因为超级暴雨突袭而仓皇逃离的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