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鹫的话语如同粘稠的毒液,在圣殿冰冷寂静的空气里弥漫,试图渗入幽月已然龟裂的心防。
她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风雪剥蚀了千万年的石像,唯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着内心滔天的巨浪。
云隐横剑在前,星辉灼灼,与沙鹫那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气息对峙着,气氛绷紧如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圣殿入口处,那片被暗金色金属巨门封锁的阴影里,空间忽然泛起一阵水波般的、极不稳定的涟漪。这涟漪并非幽冥之力的波动,反而带着一种……格格不入的、温暖的、甚至有些紊乱的生命气息。
“咳……咳咳……”
压抑的咳嗽声从涟漪中心传来,微弱,却清晰地打破了圣殿内死寂般的对峙。
云隐眼神一凛,瞬间分出一缕心神警戒那个方向。沙鹫纯黑的眼眸微微转动,血色红芒闪烁了一下,似乎也略有讶异。
涟漪扩散,一道身影踉跄着“跌”了出来,重重单膝跪倒在地,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来人一身原本月白色的僧袍此刻沾满暗红近黑的血污与沙尘,破损不堪,露出下面缠裹着、隐隐渗出血色的绷带。光头上新生的发茬不过寸许,脸色苍白如金纸,嘴唇干裂,唯有一双眼睛,在抬起头的瞬间,亮得惊人,如同燃尽的灰烬里最后两点不屈的火星。
正是了尘!
“了尘?!”云隐失声,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的伤势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而且,他是怎么突破圣殿外的重重阻碍,甚至这扇显然需要特殊方法开启的巨门的?
幽月空洞的眼神,终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微微动了一下,如同冰封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
她认出了那个声音,那个曾在沙漠烈日下并肩而行、在幻象迷宫中竭力唤醒她、最后为她挡下致命一击的身影。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波澜,在那片死寂的心湖深处荡开。
了尘又咳了几声,吐出一口带着黑气的淤血,呼吸才稍稍顺畅。他用手背抹去嘴角血渍,撑着地面,艰难但坚定地站了起来。他的身体明显还在剧痛中颤抖,每一步都虚浮不稳,但他还是朝着幽月所在的方向,一步一步,缓慢而固执地挪了过来。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幽月那苍白失魂的脸。
“幽月……姑娘,”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和与稳定,“别听……他的。”
短短几个字,似乎用尽了他此刻大半的力气,说完又是一阵气喘。
沙鹫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并未阻止,仿佛在看一场意外的戏码。“哦?小和尚,伤成这样还敢跑来送死?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你又知道些什么?凭什么让她别听我的?”
了尘没有立刻回答沙鹫,他已经走到了幽月面前不远处,停下脚步,隔着一小段距离,深深地望着她。他的眼神里没有云隐那种克制的担忧与守护者的责任,也没有沙鹫那种算计与蛊惑,而是一种……纯粹的、近乎悲悯的痛惜,以及一种绝不放弃的坚定。
“我……我不知道守灯人的全部秘密,”了尘缓缓开口,声音依旧虚弱,但每一个字都努力说得清晰,“我也不知道……林晚前辈到底是如何想的……”
他话锋一转,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扫向沙鹫,尽管他此刻的状态远不是沙鹫的对手,但那目光中的某种东西,却让沙鹫眼底的血芒微微凝滞了一瞬。
“但我知道,你,沙鹫,或者说……幽冥道的‘影鹫’尊者,你的话,从来都不可信!你的目的,也绝非帮任何人获得‘自由’!”
此言一出,云隐瞳孔骤缩!“影鹫”尊者?幽冥道中地位极高、行踪最为诡秘的几位尊者之一?沙鹫竟然是……
沙鹫低低地笑了起来,没有否认,反而像是被逗乐了:“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想不到大轮寺的小辈,居然能认出我的来历。看来,你不止是运气好,从我的‘蚀魂沙’下捡回一条命那么简单。”
了尘没有理会他的调侃,重新看向幽月,语气急促了一些,带着恳切:“幽月姑娘,我在昏迷中……并非全无知觉。暮昭阁主以星陨阁秘法和珍贵丹药为我续命疗伤时,我感应到……他提及你时,虽有叹息,有无奈,但绝无……绝无将你视为祭品的冰冷!相反,他提到‘那孩子命苦’,提到‘一线生机’,提到‘必须让她自己选择’!”
自己选择!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幽月耳边!
了尘喘了口气,继续道:“而且……我醒来后,体质因祸得福,似乎对幽冥与生机的感知异常敏锐。我一路追踪你们残留的气息至此,靠近这圣殿时……我‘感觉’到了那团光晕……”
他指向莲花座上的乳白色光晕,眼神复杂:“那里面的确有林晚前辈微弱的气息,但更强烈的……是一种‘守护’与‘等待’的意念,而非‘索取’或‘牺牲’的指令!沙鹫所言,是在扭曲!是在利用你此刻的迷茫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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