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寂静,不再是单纯的安静,而是变成了一种具有实质重量的压迫感,沉甸甸地压在幽月的心头。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流速,粘稠而缓慢,唯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证明着外界并未完全凝固。
每一次灯花闪烁,都在墙壁上投下摇曳扭曲的影子,如同蛰伏在暗处的鬼魅,伺机而动。
等待,成了最残酷的煎熬。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风蚀堡。此刻的堡内,应是何等光景?审查必然已如狂风暴雨般展开。
她这位“幽冥道巡使”的失踪,是会被定性为畏罪潜逃,还是遭遇不测?
镇魔司的那位司座,素以铁腕冷酷着称,他会相信幽冥道的解释,还是会借此机会发难,进一步打压幽冥道在边陲的势力?
而幽冥道内部,那位指派她前来、语焉不详的师尊,此刻是否已经收到了消息?又会作何反应?是倾力营救,还是……为了某种更大的图谋,将她作为一枚可以舍弃的棋子?
纷乱的念头如同藤蔓,缠绕着她的心神,越收越紧。她下意识地再次抬手,轻轻触碰那枚冰冷的星辰耳钉。这是她与暮昭之间唯一的、也是最隐秘的联系。耳钉以陨星核心打造,内蕴一丝极为玄妙的星辰之力,纵然相隔千里,亦能模糊感应。此前在荒漠中,正是这丝感应指引着方向。
但此刻,无论她如何凝神催动心法,将精神力集中于耳钉之上,回应她的,只有死寂。
彻头彻尾的、仿佛亘古如此的死寂。
耳钉不再是她连接外界的桥梁,反而像是一座墓碑,封死了她最后的希望。
是因为距离太过遥远,超出了感应的极限?还是暮昭那边……出了无法预料的变故?他身份特殊,处境或许比自己更为凶险。又或者,最坏的情况是,这座安全屋的屏蔽效果,远超她的预估,彻底斩断了这缕微弱的星辰联系?
一种与世隔绝的孤独感和冰冷彻骨的不安,如同石室角落的阴影,悄然蔓延,渗透进她的四肢百骸。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细微声响,听到心脏在胸腔内沉重而缓慢的搏动。
这方寸之地,仿佛成了被整个世界遗忘的孤岛,而她,是被放逐其上唯一的囚徒。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一旁昏迷不醒的了尘身上。小和尚面容苍白,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只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他的存在,是责任,是牵挂,也是此刻这死寂空间里,唯一能证明她并非完全孤独的证据。可他的昏迷,也让她必须独自面对这未知的一切,承担所有的压力与抉择。
就在她心绪纷乱如麻,几乎要被这沉重的寂静逼得喘不过气时——
“叩……窸窣……叩叩……”
一阵极其轻微的、异样的声响,突兀地介入了这片死寂。
幽月周身肌肉瞬间绷紧,所有杂念被强行压下,眼神在刹那间锐利如鹰隼。她没有立刻动作,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全部的感官都提升至巅峰状态,仔细捕捉着声音的来源。
不是暗号。接应者若返回,绝不会使用如此笨拙且不明确的方式。这声音……更像是什么硬物与石壁轻微碰撞、摩擦所发出的,断断续续,带着一种……挣扎的、不顺畅的滞涩感。
声音源自石室顶部,那个被黑暗笼罩的、看似仅供空气流通的狭窄通风口。
幽月悄无声息地起身,足尖轻点地面,如同灵猫般掠至通风口正下方,身体紧贴冰冷的石壁,最大限度地隐匿自身气息。她仰起头,目光如炬,死死盯住那一片栅格状的黑暗。
那声音更清晰了。确实有什么东西,正在那狭窄逼仄的通风管道内,艰难地、一下下地向前爬行。伴随着爬行声,还有细微的、仿佛利物刮过石面的噪音,以及一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不,更准确地说,是某种小动物濒死前,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微弱的气音。
是什么?沙漠里的蝎子?毒蛇?或是某种循着生人气息而来的阴秽之物?幽月的手,已经悄然按在了腰间的软剑剑柄之上。剑身冰凉的温度透过剑鞘传来,让她躁动的心神稍稍安定。
那东西似乎在通风口内侧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最后的力量。紧接着,一阵更加剧烈却无力的挣扎和抓挠声传来,栅格的缝隙间,簌簌落下些许积年的灰尘。
然后——
“啪嗒。”
一小团阴影,伴随着这声轻响,从栅格缝隙中坠落,砸在幽月脚前不远处的石地上。
幽月目光一凝,剑尖微抬,蓄势待发。但当她看清那团东西时,按在剑柄上的手指不由得一僵。
那并非想象中的毒虫恶物,而是一只……沙鼠。
一只仅有巴掌大小,通体毛发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黯淡深灰色的沙鼠。它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腹部起伏证明它还活着。它的嘴角不断渗出带着气泡的血沫,染红了胸前的一小撮绒毛,一条后腿以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折断,伤口处皮开肉绽,露出森白的骨头茬子。它看起来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磨难,已是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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