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火之烬入手刹那,墨衡颅内炸开三千重雷音。
不是声音,是画面——无数破碎的、重叠的、逆流倒卷的时间残片,如海啸般冲垮意识堤坝。他看见渡冥化作玉光沉入冥河的最深处,却不是消散,而是如一枚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时间的沉淀层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每一圈涟漪都在倒带。
倒带回七千四百年前。
冥河不是河,是一片燃烧的记忆灰烬海。
灰烬深处,悬浮着无数凝固的时空琥珀:有人类城邦在锈蚀酸雨中崩塌的慢镜头,有机械造物在猩红锈斑侵蚀下哀嚎着解体的定格画面,甚至有一株参天古树从枝繁叶茂到枯朽成炭的完整延时摄影……
而渡冥盘膝坐在灰烬海中央。
不,那不是渡冥——是渡冥的前世,或者说,是“生命古树”在人间最后一具完整化身尚未与冥河共生前的模样:一袭素白长袍,长发如瀑垂至腰际,眉眼温润如古玉雕琢,可眼底沉淀的沧桑却比灰烬海更深。
他面前悬浮着三样东西:
一块龟甲,上面刻着未完成的卜辞。
一截焦木,断面流淌着暗金色的树脂。
以及一缕……与墨衡手中一模一样的灰白色火种。
“后来的取火者。”
渡冥的前世忽然开口,声音跨越七千四百载光阴,直接响在墨衡意识最深处:
“你握住的不是火,是‘可能性’的灰烬——是焚锈之火在点燃前,被强行剥离的‘未燃态’。它没有温度,没有光,因为它烧的不是物质,是选择。”
话音落,灰烬海中那些时空琥珀齐齐震颤。
每一枚琥珀里被封存的灾难画面,都开始逆向播放:崩塌的城邦重新垒起,解体的机械倒退回完整形态,枯朽的古树逆生长回郁郁葱葱……
但播放到某个临界点时,所有画面同时卡住。
然后,琥珀表面浮现出细密的、暗红色的锈蚀裂纹。
裂纹蔓延,最终“砰”地炸开,炸出的不是碎片,是三枚锈迹斑斑的金属骰子。
骰子在空中翻滚、碰撞,每一次撞击都溅起大蓬锈蚀火花。火花落进灰烬海,烧出一个又一个短暂浮现又迅速湮灭的虚幻场景:
· 第一枚骰子定格在“壹”点,火花凝成一幅画面——墨衡将初火之烬按进自己眉心,整个人化作一道焚尽锈蚀的纯白烈焰,从冥河底部一路烧穿地层,最终在锈蚀纪元的天穹炸开一朵净化一切的火莲。但火莲熄灭后,他消散如烟,连灰烬都没留下。
· 第二枚骰子定格在“叁”点,火花凝成另一幅画面——阿火以身为弓,以初火为箭,一箭射穿归寂教团总部深处那枚被污染的“纪元之锚”。锚碎瞬间,锈蚀法则崩解,但阿火右臂弓印炸裂,整个人被反噬成玉质雕像,永镇冥河源头。
· 第三枚骰子疯狂旋转,始终不停,火花凝成的画面支离破碎、不断跳闪:白丑以“戏剧”余烬篡改现实概率,强行将初火之烬拆分成三千缕微火,撒向锈蚀纪元各个角落,试图点燃三千处“净火苗圃”。但画面最终定格在他七窍金血燃尽、意识溃散成虚无的瞬间。
“三条路。”渡冥前世的声音无悲无喜,“皆有人试过,皆败。因为你们缺了最关键的一环——”
他抬手,指向灰烬海深处。
那里悬浮着一枚特殊的琥珀,比其他琥珀大十倍,内部封存的不是灾难画面,而是一片……空白。
纯粹、绝对、连“无”这个概念都不存在的空白。
“锈蚀不是病,不是灾,是‘神厌’的具象化——是某位参与‘最后一约’的神只,对‘生命’‘意识’‘记忆’这些存在根基的极端憎恶所凝结的诅咒。”
“要焚锈,先得明白锈从何来。”
“要净蚀,先得直面厌之本相。”
渡冥前世的身影开始淡化,如浸水的墨迹:
“初火之烬是钥匙,能打开‘烬海回廊’——那片空白琥珀的内部。但进去的,不是你们的身体,是你们的‘意识投影’。”
“在里面,你们会看见那位‘厌神’在背叛前的最后一刻,留下的……自白。”
“也会看见,归寂教团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喂养锈蚀——”
“而是以锈蚀为熔炉,以亿万生灵为柴薪,要炼出一枚……”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
渡冥前世彻底消散。
灰烬海开始沸腾,那些炸开的时空琥珀碎片如逆流的暴雨般冲天而起,在墨衡三人头顶汇聚、旋转,最终凝成一道缓缓开启的、由无数记忆碎片拼接而成的——
门。
门后,就是那片空白琥珀的内部。
烬海回廊。
而墨衡手中的初火之烬,此刻正剧烈搏动,仿佛一颗渴望归家的心脏。
“去吗?”白丑哑声问,他手中的齿轮罗盘正疯狂旋转,盘面指针不断在“大凶”与“未知”间跳闪。
阿火没说话,只是右臂弓印骤然亮起,玉白色的弓影在空气中凝实,弓弦自动拉开半寸——那是烙印本能感应到极度危险时的应激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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