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丑的“窝”,远非其轻描淡写的“陋室”那么简单。
穿过那堆伪装巧妙的机械废料,踏入的瞬间,墨衡和阿火便同时感到了异样。空间比预想的要大,而且形状不规则,仿佛是由几个破碎的管道腔室被某种力量强行糅合、撑开而成。墙壁不再是单纯的锈蚀金属,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不断缓慢流动的苍白胶质,像是凝固的泪痕,又似活着的菌毯。正是这层胶质,散发出那种微甜的、陈旧油彩与癫狂混合的气息,也是它,提供了稳定而柔和的苍白光源,照亮了整个空间。
这里不像避难所,更像一个……被精心布置的微型剧场。
几张歪斜的、风格迥异的椅子(从破烂的金属凳到半张腐朽的王座)被摆放在不同方位,面向中央一块相对平坦的区域,那里铺着一块磨损严重却图案诡异的地毯。角落里堆着的也不是纯粹的垃圾,而是分门别类、带着某种偏执秩序感的“藏品”:残缺的雕塑头颅、不再滴答的华丽座钟、一本被烧去一半的乐谱、甚至还有一具小小的、不知名生物的骨骼,被摆出谢幕鞠躬的姿势。
空气粘稠,时间的流速似乎都变得暧昧不清。
“欢迎来到‘褪色舞台’,” 白丑张开手臂,声音在胶质墙壁间产生轻微的回响,带着一种主人展示珍宝的、略显夸张的得意,“我的小小……工作间兼避难所。别碰墙壁,它们有点……‘敏感’。”
阿火立刻停住了想要触碰苍白胶质的手,他本能地感到那东西在“呼吸”,在轻微地脉动,与他所熟悉的生命韵律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凝固的喧嚣。他绿色的眼眸里充满了警惕,身体微微绷紧,像进入了陌生兽穴的幼狼。
墨衡则被学者本能驱动,强忍着不适,仔细观察。他发现那些胶质并非均匀覆盖,在某些地方,比如那几张椅子对应的墙壁位置,胶质更厚,形成了模糊的、不断变幻的浮雕轮廓——有时像一张哭泣的脸,有时像一只鼓掌的手,有时又融化成无意义的漩涡。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残留着强烈的情感与戏剧性“表演”的印记。
“你用你的‘余烬’,改造了这里?” 墨衡问道,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改造?不,是‘同化’,或者说,‘邀请’。” 白丑走到中央,随意地坐在那张破烂王座上,跷起腿,“这片区域,以前大概是个旧纪元的娱乐舱段或者播音室,本身就充斥着杂乱的情感信号和信息残渣。我的‘小把戏’(他指尖跃动着一缕苍白的余烬)和它们……挺合得来。久而久之,它就变成了这样,一个能稍微隔绝外界疯狂、还能帮我记住一些‘灵感’的小窝。” 他拍了拍王座扶手,“当然,偶尔也会有点……小小的副作用。”
他话音刚落,左侧墙壁上一处较厚的胶质突然剧烈蠕动,凸起,形成一个清晰的人形浮雕,那浮雕无声地张开嘴,做出嘶吼状,随即又如同融化的蜡像般平复下去。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却让人毛骨悚然。
阿火猛地后退一步,骨刃已滑到手中。“它在……记录?”
“记录,回放,有时还会即兴发挥。” 白丑耸耸肩,似乎早已习惯,“别担心,它们很懒,大多数时候只是重复过去的片段。只要你不主动把强烈的情绪泼洒上去,或者在这里进行太出格的‘表演’,它们通常很安静。”
他所谓的“安静”,显然与常规定义不同。
墨衡找了一张看起来最普通的金属凳子坐下,将行囊小心放在脚边。他肩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这个环境。这里太“白丑”了,每一寸空间都浸染着主人的诡异特质,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阿火则选择了一个靠近入口(虽然入口已被胶质 subtly 覆盖,难以辨认)的角落,背靠墙壁坐下,既能观察室内,又能警惕门外。他拿出干粮默默咀嚼,目光却不断扫视着那些缓缓流动的苍白墙壁,和那些姿态各异的“藏品”。
白丑似乎很享受两人略显紧绷的状态,这让他有种掌控剧目的愉悦。他不知从哪里摸出那个扁平的金属酒壶,抿了一口,然后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王座底下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铁盒。
“哦,对了,既然搭伙,总得有点表示。” 他打开铁盒,里面并非食物或武器,而是几块颜色、质地各异的碎块。有的像是烧焦的木头,有的像斑斓的晶体碎片,还有的像干涸的、色彩诡异的污泥。“一点小礼物,废土上的‘硬通货’——纯净度不同的‘余烬结块’。当然,是最低级的那种,蕴含的‘信息’和‘力量’都很稀薄,副作用也相对小点。关键时候,或许能保命,或者……制造点混乱。”
他将铁盒推到墨衡和阿火面前。“选一块,试试看?感受一下,旧纪元神明‘指甲碎屑’的味道。”
墨衡看着那些散发微弱波动的碎块,没有立刻去拿。他知道接触陌生余烬的风险。“副作用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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