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最后一缕夏意,穿过教学楼的走廊,将窗外的梧桐叶吹得沙沙作响。苏念坐在座位上,指尖反复摩挲着桌肚里那本米白色的风景册,封面的磨砂质感被体温焐得温热,却抵不住她心里翻涌的慌乱。
风景册前天就已经装订好了,可她却像被施了定身咒,迟迟不敢送出去。课间操的时候,她揣着册子绕了教学楼两圈,好几次都看到陆星延在操场边的石阶上看书,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可她刚鼓起的勇气,一看到他清冷的侧脸就瞬间溃散——怕他觉得这份礼物太普通,不过是本贴满照片的本子;更怕那些荧光笔写的小字备注,会把她藏在心底的心意暴露无遗。
这样犹豫了三天,苏念几乎要把自己逼疯。室友看出她的反常,拍着她的肩膀打趣:“不就是送个礼物吗?你要是不敢,我帮你送啊!”
“别别别!”苏念连忙把册子抢回来,紧紧抱在怀里,脸颊涨得通红,“我自己来……”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那些熬夜贴照片、写备注的夜晚,那些对着他的背影偷偷拍照时的悸动,都藏在这本册子里,再拖下去,恐怕连送出去的勇气都要消失殆尽。
终于,在周四的晚自习上,苏念下定了决心。
晚自习的教室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陆星延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正低头看着一本厚厚的物理书,眉头微蹙,神情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那些复杂的公式。
苏念深吸一口气,手心已经开始冒汗。她悄悄从桌肚里拿出风景册,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册子不算厚,却沉甸甸的,像是装着她一整个夏天的心事。
她侧过身,轻轻把册子放在陆星延面前的桌面上,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这个……谢谢你帮我找相机。”
说完,她立刻把头转了回去,盯着自己面前的高数题,可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进去,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狂跳,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陆星延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放下手里的物理书,视线落在那本米白色的风景册上,封面的角落画着一朵小小的薄荷草,和他书包上的钥匙扣颜色一模一样。他沉默了几秒,然后伸出手,轻轻拿起了册子。
苏念的心跳更快了,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册子上,能听到他翻开第一页时,纸张发出的轻微沙沙声。她的手指紧紧攥着笔,指节都泛了白,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打扰到他,更怕看到他露出不喜欢的表情。
陆星延翻开册子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第一页是开学时的香樟树,照片里的树叶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斑,旁边用浅粉色的荧光笔写着一行小字:“开学第一天,香樟树下,谢谢你帮我捡相机。”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透明保护膜,落在那些小字上,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接着,他一页一页地翻下去。高数课教室的夕阳,橘黄色的光线把教室染得温暖,备注写着“高数课的夕阳,把教室都染成了橘子味的”;图书馆三楼的光斑,金色的光线在书页上跳跃,备注是“图书馆的光斑,像一场温柔的奇遇”;还有那条铺满银杏叶的小路,照片里的银杏叶金黄灿烂,备注写着“这是第一次和你一起拍的银杏道”。
每一张照片,都是校园里随处可见的场景,却因为那些细碎的备注,变得格外特别。陆星延的指尖划过每一张照片,划过那些带着温度的小字,眼神慢慢柔和下来,就像夏末傍晚的夕阳,褪去了平日里的清冷,漾着浅浅的暖意。
苏念坐在旁边,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她不敢看他,只能假装认真地做题,可耳朵却紧紧竖着,捕捉着他翻页的每一个声音。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漫长。
当陆星延翻到那张只拍了背影的侧影时,苏念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那是她偷偷拍的,他帮她捡相机的样子,只拍了背影,没露正脸,旁边的备注是“相机找回来的那天,夕阳很好,你也很好”。
她能感觉到陆星延的动作停住了。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上的背影,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教室里很安静,连翻页的沙沙声都消失了,只剩下苏念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苏念的手心全是汗,她甚至开始后悔——早知道就不把这张照片放进去了,现在这样,他会不会已经猜到那是他了?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陆星延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最后一页没有照片,只有一行用荧光笔写的大字:“谢谢你,出现在我的夏天里。”
他看完这一页,没有立刻合上册子,而是抬头看向苏念。
苏念正好也忍不住抬起头,视线撞进他的眼眸里。他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星,里面没有她担心的冷淡,只有满满的柔和,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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