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祠堂的香灰积了三寸厚时,那把染血的铁锹突然在午夜发出“嗡鸣”。声音不似铁器相击,倒像女人的低泣,顺着梁柱爬遍整座祠堂,惊得守祠的老张头连夜请来了毛小方。
月光从祠堂的窗棂漏进来,斜斜照在铁锹上。原本暗红的锹刃此刻竟泛着水光,像浸在血里,刃口凝结的血痂慢慢剥落,露出底下细密的齿痕——不是铁器磨损的痕迹,是人的牙印,尖细、密集,像无数孩童在上面啃过。
“不对劲。”毛小方的手指刚触到锹柄,就被烫得缩回手。柄上缠着的红绸布不知何时渗出血珠,顺着木纹往下淌,在青砖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血洼里浮出个模糊的影子,梳着双丫髻,正是当年失踪的丫蛋。
“毛叔叔……”影子的声音发飘,像从水底钻出来的,“她在哭……说冷……”
老张头突然瘫坐在地,指着供桌下的阴影:“那、那里有东西!”阴影里,无数根黑发正顺着桌腿往上爬,发梢拖着细小的铁屑,在烛光下闪着寒光——是祠堂香炉里的香灰铁,被黑发缠成了针的形状。
毛小方摸出腰间的桃木剑,剑穗刚碰到黑发,就听见铁锹发出刺耳的“铮鸣”,刃口的红光暴涨,将整个祠堂照得如同白昼。血洼里的影子突然扭曲,双丫髻散开,变成无数根长发,发梢的铁针“咻”地射向毛小方的眼睛。
“小心!”老张头扑过来推开他,铁针擦着毛小方的脸颊飞过,钉在供桌的木板上,针尖渗出的血珠滴在香灰里,竟长出细小的肉芽,像在啃食木头。老张头的后颈被几根黑发缠住,那些头发顺着他的衣领往里钻,他张着嘴想喊,喉咙里却涌出团黑发,堵住了所有声音。
毛小方挥剑斩断黑发,却发现断发落地即变成指甲盖大小的铁锹模型,刃口锋利,正往老张头的皮肉里钻。“是黑玫瑰的怨气没散!”他突然明白,这把铁锹吸收了太多死亡与不甘,早已不是普通铁器,“她在怕……怕我们忘了她!”
铁锹的嗡鸣越来越急,祠堂的梁柱开始渗血,血珠顺着雕花往下淌,在地上汇成蜿蜒的小溪,溪水里漂着无数只断手断脚,指甲缝里都嵌着铁屑。供桌后的祖宗牌位突然集体倾倒,露出后面的墙——墙上竟用鲜血画着幅画:独臂的黑玫瑰站在坟地中央,周围的玫瑰丛里伸出无数只手,正往她身上爬。
“她不是怕被忘……”毛小方盯着画里黑玫瑰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愤怒,“她是在警告!有东西从地底爬出来了!”
话音未落,铁锹突然从供桌上跳起,悬在半空,刃口对准祠堂的地面。“咚”的一声闷响,铁锹狠狠砸在青砖上,地面裂开道缝,缝里涌出的不是泥土,是粘稠的黑泥,泥里裹着颗颗牙齿,正是当年被发尸吞噬的孩童牙齿。
老张头已经没了动静,他的七窍里都插着黑发缠成的铁针,双眼圆睁,眼球上布满了细小的铁锹印。黑泥漫过他的脚,那些牙齿立刻附在他的皮肤上,啃噬出密密麻麻的小洞,洞里钻出更多黑发,像野草般疯长。
“孽障!”毛小方将桃木剑插进裂缝,剑身上的符纹亮起金光,黑泥瞬间沸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像在煮着什么活物。铁锹突然调转方向,刃口对着他的胸口,红光里映出无数张脸——是所有死在发尸手里的镇民,他们的眼睛都在流血,死死盯着他。
“你们看清楚!”毛小方撕开衣襟,露出心口的疤痕——那是当年被黑发缠出的印记,“我没忘!我们都没忘!”他抓起地上的香灰,混合着自己的血,往裂缝里撒去,“但她用命换的安宁,不是让你们变成新的邪祟!”
黑泥突然炸开,无数牙齿组成的“手”从裂缝里伸出,抓住铁锹的边缘往外拽。铁锹发出凄厉的哀鸣,刃口的红光忽明忽暗,像在挣扎。毛小方扑过去抱住锹柄,感觉有股巨大的力量在往下拉,仿佛地底有什么东西要将铁锹拖回去。
“不准带她走!”他嘶吼着,将全身力气灌进手臂,桃木剑的金光顺着他的手臂传到铁锹上,红光与金光交织,竟在半空组成黑玫瑰的虚影——她还是独臂的模样,手里握着把崭新的刀,正对着裂缝里的东西冷笑。
虚影挥刀劈下,裂缝里传出骇人的惨叫,牙齿组成的手瞬间溃散。黑泥退去,露出底下的青石板,石板上刻着个模糊的“根”字,被无数铁针钉着,针尾都缠着黑发。
铁锹“哐当”落在地上,红光渐渐黯淡,变回暗红的血色。祠堂里的血溪退去,祖宗牌位自动归位,老张头的尸体上,那些黑发和牙齿都化作了香灰。
毛小方瘫坐在地,看着铁锹上渐渐凝固的血痂,突然明白黑玫瑰的警告——那些被埋葬的怨恨,从来没有真正消失,它们只是钻进了地底,顺着铁器的血气,悄悄等待着再次爬出来的机会。
他将铁锹重新放回供桌,在旁边添了块新的牌位,上面写着“黑玫瑰之位”。牌位刚立稳,锹刃的红光就轻轻闪了闪,像声满足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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