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后方的山涧有座索桥,桥身由粗麻绳和木板构成,绳索上缠着无数褪色的红绸,绸布边缘磨出毛边,风一吹,与木板碰撞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像谁在桥那头磨牙。
“师父,这桥不对劲。”达初的狐火在指尖抖得厉害,火光照在桥板的缝隙里,竟看见些零碎的骨头,指骨、趾骨,被麻绳死死勒住,像是从过桥人身上硬生生扯下来的,“是‘分骨桥’,当年山洪暴发,这桥塌过一次,压死了二十七个人,从此就成了凶地。”
阿秀的镜心碎片突然发烫,碎片里映出桥对岸的景象:一片灰蒙蒙的河滩,滩上立着二十七块无字碑,碑前都摆着双布鞋,鞋码大小不一,鞋头却都朝着索桥的方向,像是在等谁来接。
“是那些死者的执念。”毛小方按住桃木剑,剑穗上的铜钱转得飞快,“他们死时没闭眼,魂魄被桥身的煞气锁着,每过一个人,就会扯下对方一点骨头,凑齐一副完整的骨架,才能投胎。”
小远抱着布老虎,突然指着索桥中间:“那里有个小孩。”布老虎的耳朵竖了起来,指向桥心——果然有个穿粗布褂的孩童虚影,正蹲在木板上,用小石子划着什么,划痕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血。
“是当年最小的死者,才七岁。”阿秀的镜心碎片射出金光,照亮孩童虚影的手,他手里的石子竟是块指骨,划在桥板上的痕迹组成个“家”字,“他在等爹娘来接他。”
话音未落,索桥突然剧烈摇晃,麻绳上的红绸纷纷断裂,化作无数条血红色的带子,缠向众人的脚踝。达初的狐火化作火墙,红绸被灼烧发出“滋滋”的响,却不断有新的绸带从桥板下钻出来,火墙渐渐被染红,颜色越来越暗。
“它们在吸火的阳气!”达初急得额头冒汗,狐火突然“噗”地矮了半截,“这煞气比尸蜡庙的还烈!”
桥对岸的无字碑突然齐齐转向,碑前的布鞋腾空而起,像有人穿着它们在河滩上奔跑,发出“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却始终到不了桥边。孩童虚影猛地站起来,手里的指骨指向小远:“你的骨头……给我一块好不好?我想凑齐了回家……”
小远吓得往后退,布老虎却突然挣脱他的手,飘向桥心。孩童虚影看到布老虎,突然愣住,指骨掉在桥板上,发出清脆的响:“这老虎……和我娘给我缝的一样……”
布老虎的耳朵动了动,吐出股青色的雾——胡商的醒魂沙混着小远的念想,竟在桥心凝成个模糊的妇人身影,穿着粗布裙,正对着孩童虚影笑:“狗蛋,娘来接你了。”
“娘!”孩童虚影哭着扑过去,却穿过了妇人的身影。虚影的哭声越来越大,索桥摇晃得更厉害,桥板缝隙里的骨头“噼里啪啦”往下掉,在地上拼出半副骨架,就差根颈椎骨。
“它们要抢小远的颈椎骨!”阿秀的镜心碎片急闪,碎片里映出麻绳的尽头,缠着根小小的颈椎骨,正是孩童虚影缺失的那块,“那是当年塌桥时被麻绳勒断的,一直卡在里面!”
毛小方纵身跃上索桥,桃木剑劈开缠来的红绸:“达初,护着小远!我去取骨头!”他刚跑到桥心,孩童虚影突然扑过来,小小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指甲竟像刀片般锋利,在他手臂上划出五道血痕。
“给我骨头……求你了……”孩童虚影的眼睛里流出红色的泪,滴在毛小方的伤口上,血痕瞬间变成黑色,像被煞气侵蚀,“我只想回家……”
毛小方忍着疼,反手将桃木剑插在桥板上,金光顺着剑刃蔓延,暂时逼退了红绸:“我帮你取骨头,但你要答应我,别再伤人。”
孩童虚影愣愣地点头,指骨指向麻绳的打结处。毛小方伸手去解,却发现绳结里缠着无数根头发,黑的、白的、黄的,都是过桥人被扯掉的,头发里还裹着块碎布,上面绣着个“陈”字。
“是孩童的姓氏。”阿秀的镜心碎片照亮碎布,“他叫陈狗蛋,爹娘是山下的猎户,当年为了找他,也掉进了山洪里。”
毛小方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块玉佩——是在尸蜡庙找到的,秀才的妻儿也姓陈。他将玉佩贴在绳结上,玉佩突然发烫,金光穿透麻绳,卡在里面的颈椎骨“啪”地掉了出来。
孩童虚影接住颈椎骨,终于凑齐了一副完整的骨架。他对着毛小方深深鞠躬,然后转身跑向桥对岸,河滩上的无字碑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骨灰坛,坛上刻着“陈家小儿狗蛋”。
随着孩童虚影钻进骨灰坛,其他死者的魂魄也纷纷从桥身里飘出,凑齐了自己的骨架,钻进对应的石碑。红绸化作漫天红蝶,绕着索桥飞了三圈,然后往山下飞去——那里有个小小的村落,炊烟正袅袅升起。
索桥不再摇晃,麻绳上的红绸重新变得鲜艳,桥板缝隙里的骨头消失不见,只留下些淡淡的刻痕,像谁在上面画过笑脸。小远抱起布老虎,发现布老虎的肚子上多了个“家”字,是用胡商的魂气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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