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州最高法院的大理石柱在晨光中泛着冷白的光。苏清辞站在台阶下,理了理律师袍的领口,指尖触到冰凉的丝绸衬里,忽然想起三年前在A大模拟法庭,她第一次穿这身袍子时,扣子扣错了位置,还是陆时砚悄悄递来一张纸条提醒她。
“别紧张,”身旁的导师拍了拍她的肩,“今天只是预审,陪审团还没入席,主要是确认证据开示的范围。”
苏清辞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作为公益法律援助团队的代表,她今天要为三位被雇主拖欠工资的墨西哥移民辩护。对方律师是业内出了名的“铁嘴”,据说从没有败绩,而她的当事人连英语都说不流利,所有证据只有几本模糊的考勤记录和一段杂音超重的录音。
走进法庭时,她习惯性地扫了一眼旁听席,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陆时砚坐在最后一排,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正低头看着手机。阳光透过高窗落在他身上,给那截露在衬衫外的手腕镀了层金边。他身边的林舟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颔首示意,而他像是感应到什么,抬起头,正好与她对视。
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的笃定,嘴角甚至还噙着点浅淡的笑意。苏清辞别开目光,走到被告席旁,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烫——他怎么会来?难道林舟告诉他的?还是……他一直在关注这个案子?
“传原告律师陈述案情。”法官敲了敲法槌,声音在空旷的法庭里回荡。
苏清辞定了定神,打开文件夹。当她用流利的西班牙语向当事人确认细节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陆时砚拿出笔记本,似乎在记录着什么。对方律师开始质询时,她敏锐地捕捉到对方引用法律条文时的漏洞——那是1986年《移民改革与控制法》的一个修订条款,对方故意混淆了“合法工作许可”与“临时居留权”的定义。
“反对,法官阁下!”苏清辞立刻起身,“对方律师引用的条款已在2003年被《国土安全法》第274A条修正,现行法律明确规定……”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连书记员都忍不住抬头多看了她两眼。
旁听席上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苏清辞知道,那是陆时砚在记笔记。她忽然想起大学时,他总爱在她辩论时坐在台下,把她的论点和漏洞都记下来,散场后塞给她一张写满批注的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表情包——“这里可以怼得更狠点”“这个例子举得烂爆了,下次换我给你找”。
对方律师显然没料到这个年轻的女律师如此难缠,脸色渐渐涨红,开始在质证环节故意拖延时间,反复纠缠考勤记录的真实性。苏清辞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笔迹鉴定报告,声音清亮:“这份记录上的签名,与被告公司人事部存档的员工合同签名吻合度达98.7%,且有三位同事的交叉证词佐证。”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对方律师,“如果对方坚持质疑,我们申请传唤被告公司的考勤系统管理员出庭作证——相信他会记得,是谁在系统后台删除了这三位员工的打卡记录。”
对方律师的话卡在喉咙里,脸色由红转白。法官敲下法槌:“反对有效。证据有效,进入下一个环节。”
预审结束时,苏清辞走出法庭,发现陆时砚就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手里捏着那本笔记本。阳光穿过他的指缝,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恭喜。”他走上前,把笔记本递给她,“刚才对方律师三次引用失效法条,两次混淆概念,这里都记下来了,下次庭审可以针对性准备。”
苏清辞翻开本子,上面的字迹依旧苍劲,只是多了些细致的标注:“第17分钟提到的证人,建议补充他的纳税记录作为佐证”“对方可能会在陪审团面前打感情牌,提前准备当事人社区服务的证明”。最后一页画着个简易的法庭平面图,用红笔圈出了陪审团最容易被打动的角度。
“你怎么会对这个案子这么清楚?”她抬头问,心跳又开始不规律。
“林舟关注到的,”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事,“他说你为了找那几位同事作证,跑了三个社区,熬了四个通宵。”
苏清辞的指尖顿住。那些她以为无人知晓的辛苦,原来一直有人看在眼里。她想起昨晚在社区中心找到最后一位证人时,对方正因为女儿发烧急得团团转,是她帮忙联系了公益诊所,守到凌晨确认孩子没事才离开。这些细节,她从没跟任何人说过。
“为什么要来?”她低声问,“你今天不是要去波士顿参加并购谈判吗?”
陆时砚看着她,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亮:“谈判可以改期,但你的第一次庭审,我不想错过。”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像当年在A大,你第一次参加模拟法庭,我也坐在第一排。”
苏清辞忽然想起那天的情景。她紧张得差点忘词,是他在台下用口型比“加油”,手里举着个写着“稳住”的小牌子,傻得要命,却让她瞬间定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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