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未说破的心事
初雪落进训练馆的窗缝时,苏清辞正对着电脑屏幕叹气。屏幕上是全国竞赛的获奖名单公示页,她的名字后面跟着“金奖”,陆时砚的名字紧挨着她,同样标着金色字体,可团队项目那栏的“最佳协作奖”后面,赫然写着另一所中学的名字。
“明明我们的模型参数更精准。”张萌把热水袋往她怀里塞,绒布套上印着的小熊被热气烘得软乎乎的,“评委肯定没仔细看林薇设计的减重结构,那可是我们熬了七个通宵才优化出来的!”
林薇蹲在角落整理零件盒,指尖捏着枚断了脚的轴承,声音闷闷的:“可能……可能是我的答辩不够好。”她昨天在台上演示模型时,手滑碰掉了太阳能板组件,虽然及时接住了,可评委皱起的眉头,像根刺扎在她心里。
陆时砚把刚泡好的姜茶分到每个人手里,玻璃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映得他的睫毛忽明忽暗:“别多想,教授说过,竞赛的评分标准里,运气占了三成。”他把自己那杯推到苏清辞面前,“你胃不好,多喝点热的。”
苏清辞接过杯子,姜糖的辛辣混着茶香漫开,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她也是这样捧着热姜茶,看陆时砚在实验室调试光谱仪。那天他为了测一个钛合金样本的耐温极限,守着仪器熬到凌晨,睫毛上沾着仪器散热口的白雾,像落了层细雪。
“其实协作奖不重要。”她吹了吹杯口的热气,目光扫过墙上的团队合照——照片里张萌举着模型笑得露出虎牙,林薇的发梢沾着泡沫粒子(那是调试时不小心蹭到的),陆时砚站在最边上,却悄悄把她歪了的队服领口扶正。“我们知道自己做得有多好,就够了。”
张萌忽然跳起来,从储物柜里翻出个密封袋:“对了!这是我妈做的雪花酥,说‘拿不拿奖都得庆祝’!”袋子里的牛轧糖裹着杏仁碎,还没拆开就闻到奶香味,“林薇你尝尝这个,里面有你爱吃的蔓越莓!”
林薇捏起一块放进嘴里,眼睛忽然亮了:“跟我外婆做的味道一样!”她的语速快起来,“我外婆以前在食品厂上班,说做点心和搞科研一样,糖多了腻,黄油少了干,得刚刚好才行。就像我们的模型,减重0.5克太轻,1克又太重,0.8克才最稳。”
陆时砚正低头算着什么,闻言抬头笑了:“你这比喻,比教授讲的‘误差容忍度’好懂多了。”他把演算纸推过来,上面画着团队模型的改进方案,“你看这里,把太阳能板换成柔性材料,重量能再减0.3克,还不影响蓄电量。”
苏清辞凑过去看,笔尖在“柔性材料”几个字下画了道线:“这个材料的英文翻译是‘flexible substrate’,我查过NASA的技术文档,确实适合航天器轻量化设计。”她忽然想起沈棠学姐的信里提过,当年为了给卫星减重,团队把导线换成了头发丝粗细的碳纤维,“前辈们也是这么一点点抠参数的吧?”
窗外的雪下得密了,训练馆的暖气不太给力,张萌抱着热水袋蹦来蹦去:“我去开空调!”她刚摸到遥控器,就被陆时砚拉住:“空调坏了三天了,修空调的说明天才能来。”他从背包里掏出个折叠暖手宝,插上电时发出轻微的嗡鸣,“先凑合用这个。”
暖手宝渐渐热起来,橘红色的指示灯在暮色里明明灭灭。苏清辞翻开竞赛手册,发现扉页夹着片干花——是陆时砚在狼山摘的野菊,被他压得平平整整,花瓣边缘还留着淡淡的紫色。她忽然想起那晚在观测台,他为了帮她捡掉落的围巾,差点滑倒在雪地里,手背上蹭出的红痕,像朵没开的花。
“对了,”林薇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翻出个笔记本,“教授让我们写竞赛总结,还要附明年的计划。你们想报哪个项目?我想试试航天器回收模拟,听说很难,但超酷!”
张萌立刻举手:“我跟你一组!我可以做回收舱的缓冲模型,用3D打印做蜂窝结构,肯定比今年的泡沫垫靠谱!”她转头看苏清辞,“清辞你呢?还报翻译组吗?”
苏清辞的指尖在“空间物理”那栏停住了。她其实想试试轨道设计组,可那组的核心是数学建模,陆时砚是这方面的高手。她抬头时,正好撞上他的目光,他的视线在她手册上的“轨道设计”四个字上顿了顿,忽然开口:“我报轨道设计组,你要不要……一起?”
暖手宝的热度透过布料传来,苏清辞的耳尖有点烫:“我怕拖你后腿,我的建模不算太好。”
“我教你啊。”陆时砚的声音很轻,却像块投入湖心的石子,“就像你教我翻译专业术语那样,我们互相带带。”他从包里翻出本《轨道力学基础》,扉页写着“清辞专属笔记”,里面用红笔标满了重点,连公式推导的每一步都画了箭头,“你看,这里的摄动计算,我用你能看懂的方式写了注解。”
张萌捂着嘴偷笑,被林薇悄悄掐了把胳膊。暖手宝的指示灯跳了跳,橘红色的光映在陆时砚的侧脸上,他的睫毛很长,投在眼下的阴影像片小小的森林。苏清辞忽然想起那封藏在锡罐里的信,沈棠学姐写“阿哲的演算纸总带着股淡淡的墨香,像他说话的语气,不疾不徐”,此刻鼻尖萦绕的墨香混着姜茶味,竟让人心安得想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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