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如同在温水中缓慢舒展的茶叶,看似平静,却足以让许多激烈翻腾的情绪沉淀下来,也让疲惫不堪的身心得到了一丝喘息。
林天明在自己那间月租八百、终年嘈杂的出租屋里,昏天黑地地睡了几乎整整两天。醒来后,他机械般地进食、喝水,然后继续瘫在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渗水留下的污渍。脑海中那些光怪陆离、恐怖诡异的画面并未消失,但它们不再像最初那样尖锐地刺痛他的神经,而是变成了一种沉甸甸的、背景噪音般的存在,提醒着他所经历的一切并非梦境。
他开始尝试重新连接现实。打开那部屏幕碎裂、却奇迹般还能工作的老旧智能手机,忽略掉一堆未读的系统和广告推送,首先看到的是外卖平台经理发来的几条措辞严厉的短信,质问他为何连续几天毫无音讯,警告他再不露面就按自动离职处理。若是以前,林天明会感到焦虑甚至恐慌,这份工作是他在这座城市活下去的唯一依靠。但此刻,他看着那些文字,内心却异常平静,甚至有一丝荒谬感。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差点成为扭曲空间里的一缕冤魂,相比之下,丢掉一份送外卖的工作,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但他终究还是要活下去。房租、饭钱、家里的开销……现实的压力如同细密的蛛网,依旧缠绕着他。第三天下午,他洗了个澡,换上一身相对干净的衣服,看着镜中那个眼神深处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经理的电话,用沙哑的声音编造了一个家里有急事、没来得及请假的理由,低声下气地道歉,并保证马上恢复接单。
挂掉电话,他自嘲地笑了笑。生活,就是这样,不管你经历了何等惊心动魄,最终还是要回到柴米油盐的轨道上来。他检查了一下电动车电量,准备再次汇入这座城市川流不息的毛细血管中,用汗水和速度换取微薄的生存资源。只是,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仅仅是一个为了生活奔波的外卖员了。那份被强行激活的、对异常能量的敏锐感知,如同一个无法关闭的雷达,将永远伴随着他,让他眼中的世界,蒙上了一层常人无法看见的、诡谲的阴影。
苏小婉的情况类似,但表现形式不同。她回到自己那个被书籍包围的小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电脑里所有关于“锦华苑”、“异常三角区”、“墟纹”的文档、图片、地图全部加密隐藏,甚至不敢再看一眼。她试图重新投入毕业论文的写作,但面对屏幕上那些关于明清民俗信仰的严谨论述,她却感到一阵阵的空虚和疏离。曾经让她痴迷的学术符号、理论框架,在亲身经历了超越想象的恐怖之后,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强迫自己坐在书桌前,翻阅典籍,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走神。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古籍中的记载,而是那个循环楼梯间的冰冷墙壁、寂灭殿堂中巨大的石门、还有罗勇消失时那荡漾的光幕……她开始失眠,一点轻微的声响都会让她从浅睡中惊醒,心脏狂跳不止。她知道自己需要心理疏导,但又无法对任何人言说这段经历,只能将恐惧和困惑深深埋藏在心底。
她给导师发了邮件,谎称身体不适需要休息几天,暂时推迟了论文进度。大部分时间,她只是呆坐在房间里,或者漫无目的地在附近的公园散步,看着阳光下嬉戏的孩童和悠闲的老人,试图从这平凡的烟火气中汲取一丝温暖和真实感,来对抗内心深处那无法磨灭的寒意。她明白,学业还要继续,生活还要继续,但那个对世界充满好奇、一心钻研学问的苏小婉,有一部分已经永远留在了那个诡异的异空间里。
陈定一是三人中看起来最“正常”的一个。他回到老城区的院子后,先是彻底清扫了房间,将那些在行动中使用的法器、符纸仔细归类收好。然后,他花了大量时间,再次研读养父玄青子留下的那本笔记。这一次,他不再是带着学术探究的心态,而是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寻求答案和力量的态度。
笔记中那些以往觉得晦涩难懂、甚至有些荒诞的记载,在亲身经历了“墟纹”的力量和“墟之隙”的恐怖之后,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生命。每一个符号,每一段推测,都让他有醍醐灌顶之感。他越发清晰地认识到,养父玄青子毕生研究的,是何等深邃而危险的领域,而他自己所掌握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甚至连皮毛都算不上。
这次经历,尤其是最后依靠林天明的灵觉和罗勇的意志力才险死还生,让他深刻意识到自身能力的不足。面对“墟”这种层级的威胁,仅凭一点祖传的皮毛知识和勇气,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更系统、更深入的知识,需要更强大的力量。而这一切的答案,或许只能来自于那个状态时好时坏、神智混沌的养父。
第四天上午的阳光,总算绕过老城区交错的灰瓦,斜斜漏进巷尾的茶馆。馆子不大,墙皮剥着浅黄的碎屑,墙角的煤炉上,铝壶正 “噗噗” 吐着白汽,却只烘得半间屋暖。客人稀得很,只有柜台后老板伏着打盹,算盘珠子散在案上,没个规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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