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带着哭腔的女声,像一根细针,刺破了林天明紧绷的恐惧神经,却又在瞬间引燃了一丝微弱的希望火星。在这片吞噬一切光亮与声音的死寂深渊里,任何源自同类的动静,都足以撼动那坚固的绝望壁垒。
“人?活人?”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如释重负的虚脱,以及尚未完全褪去的、近乎本能的警惕。他赶紧重新用力按亮手机,仿佛那微弱的光源是此刻唯一的武器和盾牌。光柱颤抖着向上扫去,像一把钝刀,艰难地切割着浓稠的黑暗。
在上一层的楼梯拐角处,光线勉强勾勒出一个蜷缩着的身影,小小的,仿佛要被周围的阴影吞噬。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孩,穿着普通的休闲T恤和牛仔裤,但此刻衣衫显得有些凌乱,沾着不知是灰尘还是泪水的污渍。她的头发同样凌乱,几缕发丝黏在湿漉漉的脸颊上,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睛红肿,正怯生生地、带着一种小动物般的惊惶向下望。她手里也死死攥着一部手机,屏幕亮着惨白的光,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我是……”女孩吸了吸鼻子,声音依旧发颤,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叫苏小婉。我……我在这里面转了快一个小时了,怎么都出不去……呜呜……”说着,似乎又被勾起了恐惧,小声啜泣起来。
然而,林天明心中刚刚升起的暖意迅速被一股寒意取代。一个多小时?他自己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这三段式的死亡循环里至少挣扎了半小时以上,上上下下跑了无数趟,怎么可能完全没碰到这个一个大活人?这不合逻辑,除非……这黑暗本身会选择性遮蔽?或者,眼前这个看似楚楚可怜的“同类”,本身就是这诡异空间的一部分?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防御本能瞬间压倒了对同伴的渴望。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后背几乎贴住了冰冷粗糙的墙壁,声音也冷了下来:“一个多小时?那我刚才在这转了好几圈,怎么都没有看到你呢?这楼道就这么点地方!”他的目光锐利起来,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苏小婉,“是不是就是你把我困在这的?你到底是什么玩意?鬼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苏小婉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和凌厉的眼神吓到了,身体猛地一颤,像是受惊的兔子。她颤颤巍巍地,双手紧紧抓住锈迹斑斑的楼梯扶手,仿佛不这样就站不稳。脸上的表情委屈、恐惧、茫然交织在一起,泪水再次盈满眼眶,声音带着哭腔提高了八度:“我……我……我不是鬼!我真的不是鬼啊!我是人,活生生的人!你问我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这里的一切都好奇怪!我刚进来的时候,楼道里好像还不是这样的,灯虽然暗,但还能亮,可没走几步,就……就全黑了,然后就怎么都出不去了!”她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在喊叫,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激起微弱的回响,更添几分诡异。
林天明紧紧盯着她,不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她的恐惧不似作伪,那种源于骨髓的惊惶和委屈,不是轻易能演出来的。而且,从她身上,确实感觉不到之前那种阴冷、粘稠的非人气息,只有同样被恐惧浸透的人类体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但警惕的弦依旧绷着。眼下,无论她是敌是友,至少是唯一可以交流的对象。
确认了对方是活生生的、同样倒霉的人类(至少表面上是),林天明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头终于“咚”地一声落了地,虽然还深陷在这莫名其妙的险境中,但那种几乎要将人逼疯的绝对孤独感瞬间消散了大半。他深吸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来到苏小婉面前,刻意保持了一个不至于太疏远也不至于太亲近的距离。
“你怎么进来的?”林天明打量着她,这身打扮和气质,明显不像是住在这种老旧小区的居民。
苏小婉见林天明态度缓和,情绪也稍微平复了一些,但依旧抽噎着,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我是民俗学专业的学生,最近在做一个关于都市传说的课题。在网上一些论坛看到有人说这个小区,特别是这个单元,有点……有点怪,总是传出奇怪的声音,还有人说自己在这里面迷过路,但出来后又找不到具体原因……我就想来实地看看,收集点一手资料……”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学术热情”带来了多么严重的后果。
林天明一阵无语,翻了个白眼,吐槽本能再次不受控制地发动:“大姐,你这实地考察也太‘实地’了吧?直接把自己考察进异次元了?你们民俗学现在都这么硬核吗?要不要顺便体验一下被鬼砌墙的终极民俗风情?”
苏小婉被他说得脸颊绯红,既是羞臊也是懊恼,争辩道:“我……我本来真的只是想在楼下看看,拍几张外景就走的!谁知道……谁知道那个单元门自己就虚掩着,里面黑乎乎的,我……我一时好奇,就想凑近看一眼,结果刚迈进来一步,身后的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然后……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她回想起那一刻,身体又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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