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梦公寓B座2801室,已沦为现实与虚幻交织的恐怖战场。镜怪的狂怒如同实质的风暴,撕扯着空间,扭曲着光线,那尖锐的精神嘶嚎几乎要刺穿耳膜。半个身子探出镜面的镜灵本体,那双空洞的白翳眼睛死死锁定了正在凝聚力量的陈定一(本体),怨毒与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与周围恐怖氛围格格不入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近乎荒诞的勇气,响了起来。
“喂!那个……唱戏的!云……云老板是吧?”
是林天明!他按照王雷之前应急计划中的备选方案,在陈定一(本体)准备大招、苏小婉诵经安抚的间隙,强行介入了!他知道自己没什么法力,也没什么高科技武器,他有的,只是王雷所说的“真实”和此刻被逼到绝境的胆子。
他依旧不敢看那恐怖的镜灵本体和周围各种扭曲的反光,只是梗着脖子,对着空气(大致是镜灵的方向)大声嚷嚷,语气里还带着送外卖跟难缠客户扯皮时的那股劲儿:
“你说你!好好的角儿不当,非得钻镜子里害人!图啥啊?就图网上那几句‘小姐姐真美’?那都是虚的!假的!你看看你现在这模样,青面獠牙的,比我们站里最凶的调度阿姨还吓人!以前你在台上,那下面可是实打实的满堂彩!那才叫排面!”
他的话粗糙、直白,甚至有些可笑,完全不符合任何驱魔场面的庄重感。但或许正是这种毫不修饰的、来自市井的真实,如同另一种形式的“破妄”,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镜灵本体剧烈挣扎的动作微微一滞,空洞的白翳眼睛似乎无意识地转向了林天明声音的方向。萦绕在它周围的那股极端怨毒的意念,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它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波动。林天明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无意中投向了怨念深渊下那片被掩埋的、属于“云霓裳”本身记忆的湖面。
苏小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她立刻加强了心灵安抚咒文的诵念,并再次播放了那曲《贵妃醉酒》,声音开到了最大: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哀婉缠绵的唱腔,与林天明那笨拙的“劝解”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怪异却又微妙平衡的场域。
与此同时,华彩剧院内的战斗,进入了更加凶险的阶段。
陈定一(分身)已冲至舞台之上,直面那面作为主要能量出口的破镜。暗红色的能量如同粘稠的血液从镜中涌出,带着云霓裳百年积怨所形成的、强大无比的精神污染,疯狂冲击着他的灵台识海。
幻象在他周围不断生成、破碎:
他仿佛置身于灯火辉煌的戏台之下,看到云霓裳在台上翩翩起舞,赢得满堂喝彩,那眼中的骄傲与虚荣几乎化为实质。
转瞬间,场景崩塌,他看到的是被毁容后,云霓裳对着镜子绝望尖叫、摔打物品的疯狂景象。
又或是她身着大红嫁衣(或许是想象中的),却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枯坐到天明,最终化为镜前的一缕怨魂……
这些充满负面情绪的记忆碎片,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锉刀,折磨着他的意志,试图将他拖入同样的绝望深渊。
但陈定一(分身)心志何其坚定!他脚踏七星,手掐莲花宝印,周身清气勃发,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礁石,岿然不动。他并没有强行去攻击这些怨念,而是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共情与引导。
他放弃了部分防御,任由一部分不那么尖锐的悲伤与不甘情绪流入自己的感知。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恐怖的破镜,而是用一种低沉而充满理解的声音,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仿佛能穿透百年时光,直达那怨念的核心:
“云大家……霓裳姑娘……”
他用了旧时对名伶尊敬的称呼。
“我知你心苦……容颜尽毁,知交零落,情爱成空……世间最痛,莫过于此。”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玄门中人特有的空灵与悲悯,仿佛不是在驱魔,而是在为一位饱经苦难的灵魂做临终关怀。
“然,镜花水月,终是虚妄。皮相之美,如朝露昙花,岂是安身立命之根本?台下掌声如雷,亦填不满心中沟壑……你执着百年,困住的,终究是自己啊。”
随着他的话语,以及远处苏小婉(神念)不断传来的、越来越流畅的心灵安抚咒文(她已成功将紫符贴于化妆间的反光面,暂时堵住了一个能量泄漏点),那破镜中涌出的暗红色能量,似乎出现了一丝凝滞。那疯狂闪烁的、属于星梦公寓的恐怖画面,也偶尔会被一些更加古老、更加静态的回忆画面所取代——或许是练功时的汗水,或许是第一次登台的紧张,或许是某次收到真心赞扬时的羞涩微笑……
陈定一(分身)感受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知道,云霓裳被怨恨包裹的内心深处,那一点属于“人”的、未曾完全泯灭的灵光,正在被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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