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白的手指僵在摄像机上,塑料外壳的凉意顺着指尖爬进骨头。
他认得这道划痕——大一那年搬家,他嫌箱子太重不肯帮忙,母亲自己搬摔的。
当时她还笑着说没事,结果镜头盖裂了缝,一直没舍得换。
他翻出充电器时才发现电池还有四分之一格电。
屏幕亮起,进度条缓慢跳动,像心跳复苏。
视频开始于一段模糊的走廊监控画面:惨白灯光下,护士推着产床疾行,血迹从床沿滴落,在地面拖出断续红线。
时间戳显示是下午三点十七分。
然后镜头一转,是他。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领带歪斜,左手拎着打包好的外卖盒,右手握着手机快步穿过急诊大厅。
画外音清晰可闻:“我已经到医院了,马上上来,你别闹脾气……餐厅订的是包间,迟到要扣定金的。”
他脚步未停,径直拐向电梯厅。
“先生!”护士追出来,口罩滑下半边,“你是产妇家属吗?情况危急,需要签字!”
他头也不回,按着电梯按钮说:“让医生先做主,我女朋友在等我吃饭。”
门合拢前最后一帧,是他看表的动作。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几秒黑屏后,传来断续录音,电流杂音很重,但孟白听得出那是母亲的声音,虚弱、喘息,却带着笑:
“……白儿最爱吃糖醋排骨……厨房橱柜第二格有我腌好的料汁……记得给他做……冰箱冷冻层还存着两块肋排……”
停顿许久,呼吸粗重。
“……别怪他。他还小……不懂……是我没教好……”
录音结束。
摄像机滑落在地,发出闷响。
孟白跪坐在衣柜前,额头抵着木板边缘,肩膀剧烈抖动。
不是哭,更像是身体在拒绝接受某种事实后的本能抽搐。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原来那天他真的来过医院。
原来她知道他来过。
原来她到最后,还在替他找借口。
窗外暮色渐沉,老屋静得能听见电线嗡鸣。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手机震动,一条系统通知弹出:“‘性别意识修复工作坊’报名审核通过,请于明早九点前往城南驿站报到。”
他盯着那条消息,忽然想起几个月前自己醉酒后在“回声信箱”匿名发送的那句话:“我为了讨好女人,害死了妈妈。”
他以为没人会看见。
他以为只是泄愤。
此刻他终于明白,有些真相不会永远埋着,它们只是在等一个肯打开的人。
与此同时,三百公里外的小县城里,张嫣嫣正站在一家关张的传媒公司门口拍照。
橱窗玻璃上贴着“清仓转让”,倒映出她憔悴的脸。
三天前直播带货时,她脱口说出一句“单亲妈妈活该找不到工作”,被剪辑成热搜词条,全网声讨。
合作方集体解约,业内拉黑,连房东都催她搬走。
她蹲在街角吃泡面时刷到了那条匿名信。
熟悉到刺痛的语气。
那个总怕她生气、什么都答应她的孟白,竟然也写过这样的句子。
她点了报名链接,填资料时犹豫了一下,在“过往经历”栏写下:“曾参与舆论操控项目,涉及女性污名化传播。”
提交后不到十分钟,页面跳出提示:“特殊申请人,请联系管理员安排面谈。”
她没求情,也没解释。
只是把硬盘里一份加密文件拷进U盘——那是她表哥所在公关公司的内部操作手册,标题赫然写着《负面舆情引导标准作业流程》,其中专设章节:“如何利用性别偏见降低维权可信度”。
面谈当天,韩素芬戴着老花镜看完她的材料,抬眼问:“你为什么来?”
“我想搞清楚,”她说,“为什么我和我妈,一辈子都在学怎么哄男人开心,却从没人教我们怎么帮姐妹说话。”
韩素芬沉默片刻,合上文件夹:“这里不接受表演忏悔。”
“我不是来求原谅的。”张嫣嫣平静回应,“我是来拆台的。”
几天后,县城文化礼堂座无虚席。
王春梅特意腾出店铺半天,招呼左邻右舍前来旁听。
横幅写着“妇女互助站基层听证会”,台下坐着维权受阻的母亲、被网络暴力的离婚女工、遭遇职场打压的年轻女孩。
林晚舟坐在后排观察。
当张嫣嫣走上台,念出第一句“我曾设计话术模板,教水军用‘荡妇羞辱’攻击离婚妇女”时,全场骤然死寂。
一名中年妇女猛地起身冲上台,扬手就是一巴掌。
“你这种人也配站在这儿说话?!”
张嫣嫣没躲,嘴角渗出血丝。
她摘下麦克风,低头写了什么,举起来给所有人看:
“账号批量注册流程”
“情感绑架式标题库”
“伪造聊天记录技术参数”
王春梅拨开人群走到台前,挡在她面前:“打她容易!可谁来改规则?让她把套路全倒出来,才是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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