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雾气弥漫,远处山脊若隐若现,像是被撕裂的地图边缘。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系统警报——来自“悦可学堂”应用程序的自动推送:用户【李婷】连续三次触发红色呼吸监测,最后一次记录时间:47小时23分前,地点定位为闽赣交界处某乡镇基站覆盖盲区。
她猛地坐直身体,指尖划过屏幕调出后台日志。
数据显示,警报发出后,邻近两个省级站点都曾短暂响应,但最终标记为“非辖区责任”,转为“观察状态”。
而地方志愿者尝试联络时,发现李婷的手机号已关机超过24小时。
这不是疏忽,是断层。
大巴颠簸着驶过一座铁桥,桥下河水暴涨,浑浊翻滚。
杨小满闭上眼,脑中浮现出半年前的画面:那个坐在驿站角落的女人,头发枯黄,手指绞着衣角,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我觉得我不是个好妈妈……我连让他笑一次都做不到。”
可后来她变了。
每周坚持参加心理小组,学会了用呼吸训练帮孩子稳定情绪,还在社区做了公益分享。
她甚至主动报名成为“萤火协议”的基层联络员候选人。
这样一个正在重生的人,怎么会突然“失联”?
更不对劲的是,“红色呼吸监测”只有在检测到极度焦虑或窒息性恐慌时才会激活。
连续三次,意味着她在不同时间段反复陷入危机——不是突发意外,而是持续受困。
杨小满打开地图,将最后信号点与周边行政边界叠加。
果然,那片区域正好卡在福建南平和江西抚州的交界地带,属于两不管的灰色地带。
过去几年,这里曾因林权纠纷、户籍归属等问题多次引发争议。
她拨通林晚舟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李婷出事了,我们上次说的‘边界真空’,它真的会吃人。”
林晚舟沉默了几秒,“我已经看到了警报。队伍派不出去——没有正式立案,跨省行动缺乏授权。但我们不能等流程。”
“我知道。”杨小满攥紧手机,“所以我先走。”
三个小时后,她独自抵达事发乡镇。
镇上唯一一家民办疗养院名叫“康宁居”,挂着褪色的蓝底白字招牌,围墙上爬满藤蔓。
门口保安对她出示的工作证视而不见:“不知道什么协议,上面没通知。”
她没硬闯。
转而去镇卫生院调取近期就诊记录,却被医生婉拒:“家属已经办理了住院手续,涉及**,不能查。”
直到她在派出所外围碰到一名熟识的辅警。
对方悄悄递来一段监控截图:画面里,李婷被人架着胳膊往一辆面包车上拖,脸上有明显的挣扎痕迹。
签署入院同意书的是她堂哥,一个在当地开小超市的男人。
“他们说她是精神病,可我看她那天眼神清楚得很。”辅警低声说,“就是不肯签字,最后拿她手指头一个个按上去的。”
杨小满盯着那张截图,放大签字页的指纹部分。
果然,印泥分布极不均匀,几处明显错位重叠——那是强行捺印的典型特征。
不是自愿,也不是治疗,是软禁。
她连夜赶回省城,把所有资料上传至内部复盘会议系统。
第二天清晨,林晚舟发来一份加密文件:《“风眼计划”第一阶段测试报告》。
附件里,是一段人工智能分析结果。
它提取了过去三个月全国高危个案的求助录音,通过语调波动、呼吸节奏、背景噪音建模,成功识别出14起未被及时响应的“准沉默事件”。
其中,8起发生在省际交界区域,6起涉及亲属滥用监护权。
报告末尾写着林晚舟的手记:“当危机藏在亲情名义下,当求救声尚未形成语言,我们的系统必须学会听懂沉默。”
与此同时,周砚清也发来消息:教育局的数据接入请求已被驳回。
他重新设计了语音数据存储架构,确保任何单一机构都无法单独调取完整信息。
“我们要防的不只是暴力,”他在邮件里写道,“还有那些披着关怀外衣的控制。”
杨小满站在驿站二楼窗前,看着天光一点点亮起来。
院子里,新一批学员正在演练应急通讯代码。
有人举着对讲机念:“收到暗号‘月亮升起来了’,立即启动B预案。”
她忽然意识到,真正的防线从来不在制度条文里,而在每一个明知危险仍选择行动的人心里。
而此刻,在几百公里外的深山角落,一扇铁门背后,也许正有人盯着天花板,数着时间,等着这个世界听见她的沉默。
她拿起背包,翻出一张手绘地图,在“康宁居”四个字上重重画了个圈。
暴雨过后第七天,杨小满带着两名技术支援和一名法律顾问,再次抵达那个被群山环抱的小镇。
这一次她没有穿制服,也没亮证件。
大巴停在镇口加油站,三人换上便装,像寻常访客般步行进入街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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