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过老宅庭院,梨树沙沙作响,花瓣如雪般飘落,铺满了青石小径。
陈迟清晨起身,拎着竹扫帚走进院子。
二十年前这宅子还是孟悦可父亲名下的破败老屋,如今墙垣修整、檐角飞翘,却不再属于谁,也不再挂任何名字。
他低着头慢慢扫着,动作轻缓,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扫到院中石桌时,他停住了。
桌上放着一本册子。
没有封面标题,只有素白硬壳,边角微微磨旧,显然被人反复翻阅。
他伸手拿起,翻开第一页,纸页上是熟悉的字迹——杨小满的手写修订版章程,笔锋坚定,无多余修饰。
新增章节赫然写着:《当系统不再需要英雄》。
陈迟怔了片刻,嘴角轻轻上扬。
他没说话,只是将手册捧进堂屋,放进神龛最里侧的一个木匣中。
那里面已有几份泛黄的文件:一份1995年的房产转让协议,一张手绘的家庭暴力干预流程草图,还有一封未曾寄出的信,落款是“悦可”。
他刚要转身,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抬头望去,李婷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册装订粗糙的手册,封面上用油墨印着“基层调解实操指南?华东卷”。
她身后,吴志明、张素芬等十几人陆续走来,每人手中都拿着不同版本的小册子,有的贴着手写批注,有的夹着实地走访的照片。
“陈叔。”李婷轻声道,“我们把各地实践的经验都整理出来了。不是照搬总纲,而是因地制宜……比如城中村的家暴隐蔽性强,我们就加了‘邻里暗语报警机制’;农村留守妇女多,就设计了‘代际心理评估表’。”
陈迟看着他们,目光一一掠过那些疲惫却明亮的眼睛。
这些人都不是当初被救出来的受害者,也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社工。
他们是社区网格员、退休教师、返乡青年,甚至是曾经施暴者悔过后主动加入的丈夫。
但他们现在站在这里,手里拿着自己一笔一划写出来的东西,像捧着火种。
“我们想把它印出来。”李婷说,“不为传名,只为发给每一个还想学的人。”
陈迟沉默良久,终于点头:“那就印吧。不用署名,也不设主编。谁拿到,谁就是下一任作者。”
当天下午,林晚舟坐在指挥中心的最后一班岗上。
屏幕上跳动着全国三百二十七个驿站的实时状态灯,绿光连成一片,像星河落地。
她指尖轻点,一道权限转移指令悄然发出——总控后台关闭,七大区域中心同步接管,数据流自动分流加密。
助理匆匆赶来:“林主任,账号注销程序启动了吗?”
她点头,在弹出的确认框前停顿一秒,输入最终指令:“删除所有关于创始人的内部档案。”
“不留点纪念吗?”助理低声问。
林晚舟望向窗外。
远处高楼林立,阳光穿过玻璃幕墙,折射出无数细碎光芒。
她想起第一次见孟悦可的情景——那个女人浑身是血地冲进公益热线办公室,怀里抱着昏迷的孩子,嘴里只重复一句话:“我不想死,也不想孩子活得像我。”
她说:“最好的纪念,就是让人忘了是谁开始了它。”
夜里八点整,第一盏灯熄灭。
从北方边陲小镇到南方海岛渔村,从西部山区教学点到东部工业园区宿舍楼,“悦可驿站”的灯光一盏接一盏暗下。
没有仪式,没有讲话,只有一小时的静默。
这一小时,象征着依赖结束,自治开始。
而在南方某市审计局会议室内,周砚清合上最后一份报告。
“三年,累计拦截高风险交易四万一千二百三十七起,避免资产流失十二亿三千万元。”他平静陈述,“其中涉及婚内转移、赡养欺诈、监护侵占等典型案件占比达68%。”
委员们鼓掌,有人提议:“既然成效显着,不如正式更名为‘悦可基金会’,让公众记住这个名字。”
周砚清摇头:“名字越响,就越容易变成靶子。舆论会捧你上神坛,也会拿石头砸下来。”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她从来不想建帝国。”
散会后,他独自回到办公室,取出一份早已泛黄的创业协议原件——那是孟悦可生前签署的第一份法律文件,上面有她歪歪扭扭的签名和一句铅笔写的备注:“只要门开着,就有人能进来。”
他在文件背面添了一行字:“她要的不是帝国,是一扇永远开着的门。”然后将其封存进保险柜,编号001。
春风吹进窗棂,吹动桌角一张合影——照片里,杨小满蹲在一所小学门口,正帮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系鞋带。
两人笑得灿烂,身后是写着“悦可驿站?儿童安全角”的牌子。
几天后,一封邀请函送到了杨小满手中。
来自一所大学,主题是“青年与社会责任”。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最后拨通了一个电话:“我去可以,但有个条件——带上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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