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神恩熙终究还是把实话摊开了。
她哪是什么淹死的鬼——根本就是在那片混乱里,莫名其妙就没了呼吸。眼睛一闭一睁,人间已经丢在身后,自己却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可死了也没能逃个清静。这死后世界,既不是奶奶哄她时说的“春暖花开”,也不是旁人吓唬她的“修罗地狱”。
倒像把人间的烂摊子又原样搬了过来:照样有权色交易,有财阀当道,有不得不靠身子换出路的人。死了,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受苦。
曹渊安静听完,心里像被钝刀刮过。真相比起故事往往少了几分修饰,却更扎人。
作为交换,他也拣了些自己的过往讲给她听——自然是修饰过的版本。
他说自己身体里住着个不受控的“东西”,小时候第一次握刀,就被那东西牵着走了。等回过神来,全村的人都没了。
朋友、亲戚、邻居……全倒在血泊里。
知道真相之后,他也不是没想过自我了断。
“那后来怎么不死了?”恩熙听进去了,轻声问。
曹渊想了会儿,才慢慢开口:“大概就因为……人总得活着吧?好死不如赖活着,这话糙,理却不糙。只要撑下去,说不定哪天就能遇见拉你一把的人。”
他笑了笑,眼底有些许光亮:“我运气不错,真遇上了。那人不但救了我,还教会我怎么救自己。”
“所以啊,”他看向恩熙,话说得诚恳,“我也盼着姑娘能好好活,活到找到自己出路的那天。这世界是不太好,可正因为不好,才值得咱们把它往好了折腾,对不对?”
“是吗……”恩熙有些出神,“那曹公子的家乡……如今一定很美了吧?”
“美。”曹渊答得毫不犹豫,眼前仿佛掠过山川故人,“山水美,人也美。大家见面不问‘啊尼哈撒哟’,就爱说‘吃了没’、‘上哪儿去’。人间的好,说到底不过是份公道,是份安稳,是人与人之间那点热气。”
恩熙听着,眼睛渐渐湿了。
曹渊嘴里那个世界,怎么那么像奶奶从前描摹的“死后天堂”呢?春暖花开,万物生长,人人有饭吃,有衣穿,坏人会遭报应,好人能安心活……光是听着,胸腔里就有什么东西软软地塌了一块。
“曹公子真是好福气。”她垂下眼,一滴泪悄没声滑下来,“可惜我没那命,生在那样好的地方。要是能活在那样的世道,哪怕当个普通人,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大概也是天大的造化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支木簪。
簪子很旧了,木头颜色泛着温润的光,没什么雕花,更不镶金嵌玉——朴素得甚至有些寒酸。
这是奶奶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曹公子先前说,算是佛门俗家弟子……我死后,还没人给我念过一段经呢。”她递过簪子,“能不能劳烦公子,替我念段往生咒?这簪子不算什么好东西,就当一点谢意。”
曹渊连忙摆手:“一段经罢了,姑娘想听我就念,哪用得着什么谢礼。”
恩熙却执意伸着手:“要的。就当我一点心意……拿着吧,真的不值钱。”
曹渊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簪子,终究还是接了过来。
有时候,坦然接受比客气推拒,更像一种尊重。
他合掌,轻声诵念起来。
那些音节悠长而平和,听不明白字义,却莫名让人心静。
恩熙听得很认真,目光始终落在那支木簪上。
它陪她太久了。每次觉得自己脏了、厌了,她就摸着簪子,想象奶奶说过的春暖花开。
来之前,她本以为又是一夜不堪。却没想到,在这个污糟糟的世道里,竟还能遇见这样干净的夜晚——没人撕扯她的衣裳,没人践踏她的尊严,只有一段往生咒,和一个人口中那个“繁花盛世”的轮廓。
那个世界多好啊。
穷人不挨欺负,恶人有恶报,吃得饱穿得暖,路上随时能停下闻闻花香,跑起来能感觉到风扑在脸上。
那样的日子,才叫活着吧?
对比起来,她这一生颠簸挣扎,倒更像在炼狱里打滚。
梵音渐渐停了。
恩熙抬眼,看见曹渊正将木簪仔细收进袖中。她忽然笑了,眼泪却停不下来。
“谢谢。”她说得很轻,“今晚……仿佛我也去过公子说的那个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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