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步。
第五步。
云清欢的脚步踩在松针上,软得像踩在旧棉絮里。她没再停顿,也没回头,只是手一直贴着衣领内侧,指尖隔着布料轻轻压着那块玉符。它还在温着,不像刚拿到时那么冰,也不烫,就像有人远远地把手搭在你肩上,不说话,但你知道他在。
她忽然想起墨言最后那句话——“我在地府等你升职”。
说得轻飘飘的,像是玩笑,可她心里却沉了一下。
不是不信他,是怕自己走得太慢,等不到那一天。
山风从背后推着她往前,道袍的下摆被吹得一荡一荡。腰间的罗盘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偶尔磕到包袱角,发出一点闷响。她低头看了一眼,指针稳得跟钉进去似的,直直指着山下。
她伸手拨了下指针,想试试它会不会乱。
结果刚碰上去,指针猛地一震,又迅速归位,比刚才更坚定地指向同一个方向。
“行行行,我知道该往哪儿走。”她小声嘀咕,“用不着这么急催命似的。”
话音刚落,耳边又传来那一声极轻的“叮”。
这次她听清楚了——不是幻觉,也不是风刮到什么东西。是她挂在腰间的引幽铃自己响了。
师父给的那枚铜镜还藏在包袱最底层,她没敢拿出来看。倒不是怕,是觉得现在看太早。她还记得师父说这镜子照的是执念,万一刚下山就照出个“我想回三清观”之类的念头,多丢人。
可脚步一迈开,脑子里还是忍不住过电影似的回放起来。
厢房门口那盆她养了三年的吊兰,被她临走前浇了满满一瓢水,现在应该快淹死了吧?
香炉底下那只总偷供果的小狸猫,昨天晚上是不是又把符纸拖去垫窝了?
还有后山那棵老桃树,每年春天开花她都要去贴一张平安符,今年……大概赶不上了。
她咬了下嘴唇,脚步慢了半拍。
就在这时候,脚边一块石头突然硌了一下。
她踉跄半步,差点摔出去,本能地伸手扶住旁边一棵树。手掌贴上树皮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凉意顺着指尖窜上来——是桃木的味道。
她愣了愣,低头看去。
这棵树看着普通,树干上却有一道浅浅的刻痕,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清欢”。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不是她刻的。
她从没在这条路上刻过字。
可这字迹……她越看越眼熟。
是师父的笔迹。
她猛地抬头四顾,林间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阳光斜斜地穿过枝叶,在地上打出斑驳的光点。远处山道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也看不见人影。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那道刻痕上来回摩挲。
原来师父也走过这条路。
不止一次。
说不定,当年抱着襁褓里的她下山时,就是从这儿走的。
她忽然就不想哭了。
反而笑了下,拍了拍树干:“知道了,我不回头。”
说完,转身继续走。
第六步。
第七步。
走到第七步的时候,她脚步确实顿了一下。
不是因为舍不得,是因为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问题——
她到底为什么要回去?
是为了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是为了弄明白为什么会被送进三清观?
还是为了完成地府任务、攒积分换好东西?
好像都有,又好像都不是。
她停下,从包袱里抽出罗盘,捧在手里看了会儿。
指针依旧稳稳当当指着前方。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师父教她看风水,第一句话就是:“方向不是算出来的,是走出来的。”
那时候她不懂,还问:“那要是走错了呢?”
师父说:“错也是路。”
她把罗盘塞回腰侧,拍拍手。
行吧,那就走着瞧。
第八步开始,她的步子明显快了。
不再是那种小心翼翼试探着往前挪的感觉,而是真正迈开了腿。道袍袖子甩起来,发带也被风吹松了一截,一缕头发扫在脸颊上,痒痒的。她懒得理,只管低头走路。
第九步、第十步、第十一步……
她数着数,越走越顺。
山路渐渐变宽,石板路也开始出现,虽然坑坑洼洼,但明显是人工铺过的。路边的植被也不再全是野树杂草,偶尔能看到修剪过的矮灌木,甚至还有一段水泥护栏,锈迹斑斑,像是年久失修。
她心里有数了——快到山脚了。
再往前,就是人间。
不是三清观那种与世隔绝的“人间”,是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人人都忙着赚钱谈恋爱的那种人间。
她摸了摸腰间的法器包,确认桃木剑、镇魂符、引路灯都在。
然后又摸了摸衣领里的玉符。
还在。
温度正好。
她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照得人额头冒汗。她解开道袍最上面一颗扣子,让风吹进来凉快些。
就在这时,前方拐弯处传来一阵引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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