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淮水血战
十月初二,淮安城。
凌晨的薄雾尚未散尽,空气中已弥漫起浓烈的硝烟与血腥。站在残破的城楼上望去,目之所及,尽是黑压压的叛军营寨,如同无数匍匐的巨兽,将淮安三面围得水泄不通。淮河之上,叛军水师的战船桅杆如林,旌旗猎猎,刀枪的寒光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震天的战鼓声如同闷雷,从叛军阵营中滚滚而来,敲在每个守军的心头。经历了徐州失守和赵德昌殉国的打击,尽管陆铮和刚刚抵达的镇国公徐达尽力整顿,但守军眼中仍残留着惊惶与疲惫。他们紧握着手中磨得发亮的刀枪,喉咙发干,死死盯着城下那缓缓蠕动、逼近的黑色浪潮。
陆铮一身染血的玄甲,按剑立在东门城楼,年轻的面庞上添了几道风霜刻痕,但眼神却比以往更加沉静锐利,像淬过火的刀锋。他的左臂用绷带吊着,那是徐州夜袭突围时留下的伤,尚未痊愈,此刻却顾不得了。身旁,须发花白却腰背挺直的镇国公徐达,正举着千里镜,仔细观察着叛军的阵型。
“叛军今日主攻方向,应是东门和南门水陆并进。”徐达放下千里镜,声音沉稳,“陆将军,你守东门,老夫去南门水关。记住,贼军初至,士气正盛,第一波攻势必然凶猛。不必与之硬拼,挫其锐气即可,依托城墙消耗其兵力。我们的援军和粮草,正在路上。”
“末将明白!”陆铮抱拳,随即又忧虑道,“国公,叛军水师势大,南门水关压力……”
徐达捋须一笑,眼中闪过老将的豪迈与狡黠:“老夫征战数十年,水战陆战皆略通一二。淮安水关坚固,且老夫自有安排。陆将军且宽心守好东门,莫让陆上的豺狼扒了城墙。”
两人分头部署。陆铮迅速调整东门防御:滚木礌石堆上垛口,煮沸的金汁(粪便混合毒物)冒着令人作呕的腥臭热气,弓弩手在女墙后列阵,箭镞在晨光下闪着冷光。城下,护城河已被叛军前夜用沙袋填出数条通道,黑压压的叛军步卒,推着云梯、撞车、盾车,如同潮水般涌来。
“放箭!”
随着陆铮一声令下,城头箭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冲在最前的叛军盾牌上瞬间插满了箭羽,不时有人中箭惨叫着倒下,但后面的叛军踩过同伴的尸体,嚎叫着继续冲锋。他们多是漕帮悍匪和沈家私募的亡命之徒,凶悍异常。
云梯重重地搭上城墙,包着铁皮的沉重撞车在无数叛军的推动下,轰然撞击着城门!城墙上,守军奋力用叉竿推倒云梯,将滚烫的金汁和巨石砸下,城墙下顿时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嚎。滚木礌石沿着云梯碾下,带起一蓬蓬血雾。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叛军人数占据绝对优势,攻势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无穷无尽。东门城墙多处出现险情,叛军数次险些攀上城头,都被陆铮亲率预备队死命压了下去。他手中的长刀早已砍得卷刃,换了三四把,玄甲上溅满了敌人的鲜血和脑浆。
南门水关方向,战斗同样惨烈。叛军水师出动数十艘艨艟斗舰,冒着城头投石机和弩箭的打击,强行冲击水门。徐达老将果然经验丰富,他并未将所有兵力固守水关,而是悄悄派出数十艘装满柴草火油的小船,顺流而下,直冲叛军船队!同时,水关两侧暗藏的“拍竿”(一种利用杠杆原理砸击敌船的重型守城器械)猛然发动,将靠近的敌船砸得木屑纷飞!
一时间,南门水域火光冲天,杀声震水。叛军水师没料到守军还有这一手,前锋船队陷入混乱。
然而,叛军的数量优势实在太大。“翻江龙”很快调整战术,命令后续船队不计代价猛攻,同时派水性极佳的水鬼潜泅靠近,试图破坏水门闸口。
激烈的攻防从清晨持续到午后,又从午后鏖战至黄昏。淮安城内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护城河的水被染成暗红色,上面漂浮着残肢断臂和破碎的船板。城墙多处破损,守军伤亡惨重,箭矢滚木消耗殆尽,连民夫壮丁都拿起刀枪上了城头。
夕阳如血,映照着这座浴血孤城。
陆铮拄着刀,喘息着靠在满是血污的城垛上,望着城外暂时退去重整、却依然无边无际的叛军营寨,心中沉甸甸的。第一日是守住了,但守军已然筋疲力尽,而叛军的兵力仿佛没有尽头。援军……援军何时能到?
“将军!西面……西面有烟尘!”了望哨突然嘶声大喊。
陆铮心头一紧,难道叛军分兵偷袭西门?他急忙奔向西侧城墙。只见西面远处地平线上,果然扬起一道滚滚烟尘,正迅速向淮安方向移动!看那规模,至少有上万骑兵!
是叛军的援兵?还是……
就在守军心弦紧绷到极致时,那支骑兵队伍前方,一面残破却依旧傲然挺立的“徐”字大旗,迎风展开!紧接着,是更多的旗帜:“京”、“骁”、“锐”……
“是援军!是我们的援军!镇国公从京营带来的援军到了!”城头上,不知是谁先嘶哑着喊了出来,紧接着,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许多浴血奋战了一整日、早已麻木的士兵,此刻竟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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