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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是从一场争论开始的。
会议室白板上写满了薛定谔方程和等离子体动力学的公式推导，张明远手中的粉笔已经短了一截。两个从江州大学招来的研究生坐在后排，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眼神里既有兴奋也有困惑。
“问题的核心不是监测，是解释。”张明远在“电子温度”和“离子温度”之间画了个双向箭头，“光谱仪能测出发射谱线，但要从谱线强度反推等离子体内部的真实状态，需要准确的碰撞辐射模型。而我们这个Ar/H?混合气体、30帕压强下的放电参数……文献里没有现成的模型。”
林海抓了抓头发：“所以我们要先当物理学家，再当工程师？”
“恐怕是的。”张明远放下粉笔，“或者换个思路——我们不做全参数诊断，只找一两个与表面处理效果强相关的‘特征信号’。比如，某种特定波长谱线的强度变化，可能对应着氢自由基浓度的变化。我们建立经验关联。”
“就像老中医号脉。”陆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端着茶杯走进来，显然已经听了一会儿，“不问五脏六腑全部细节，只通过脉搏的几种特征判断寒热虚实。”
这个比喻让紧绷的气氛松动了些。
“但老中医的经验需要成千上万个病例。”林海说，“我们没有那么多试错成本。”
“那就同时做两件事。”陆晨在白板空白处写下两个词，“一，张老师带学生继续理论梳理，哪怕先建立一个简化模型。二，林工设计一套‘标准样片对照实验’——用同一批衬底，固定所有能固定的参数，只系统性地改变功率、气压、时间，每个条件重复五次，记录光谱数据和最终表面分析结果。”
他看向两位研究生：“你们的工作，就是从这上百组数据里，用统计方法挖出规律。哪怕只是相关性，只要足够强、可重复，就能指导生产。”
“那如果挖不出来呢？”一个研究生小声问。
“那就证明这条路走不通，我们趁早换方向。”陆晨说得很平静，“但以我的经验，自然界很少有完全无规律的噪声。关键是找对观察的维度。”
他布置任务时，系统面板悄然刷新：
【支线任务：建立等离子体处理过程特征数据库】
【目标：完成≥100组标准对照实验，识别出至少2个与表面质量强相关的光谱特征（相关系数R2≥0.85）】
【奖励：300科技点，《等离子体光谱分析算法（基础版）》蓝图】
【期限：45天】
任务难度不低，但奖励直接指向核心技术。系统似乎总是能在关键节点，把他们的探索引导向最有累积价值的路径。
沈南星那边的进展，则遇到了另一种阻力。
“申报材料被打回来了。”她把一份盖着“江州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管委会”红头的函件放在陆晨桌上，“理由很官方：‘所属产业领域定位需进一步明确’。我打电话问了经办人，对方暗示说……新能源和节能环保两个方向，我们‘都沾边，但都不够典型’。”
陆晨扫了一眼函件：“‘不够典型’？”
“现在上面想要的是旗帜鲜明的样板。比如专做光伏电池的，或者专做污水处理的。”沈南星说，“我们石墨烯电池算新能源，透明电极算节能环保，碳化硅算高端制造……反而显得‘不够聚焦’。”
“所以我们要选一个主标签。”
“但选哪个都有代价。”沈南星调出分析表，“如果主打新能源，就要弱化碳化硅的篇幅，可那是我们未来的核心。如果主打高端制造，那石墨烯电池的产业化故事就不好讲了——上面更想看到的是‘取代进口’，而电池领域我们更多是‘性能提升’。”
陆晨沉吟片刻：“材料呢？我们所有技术的底层都是材料。”
“材料科学太基础，不容易看出直接的经济效益。”沈南星摇头，“而且我听说，宸星科技这次申报的材料，就主打‘新一代显示材料’，故事讲得很漂亮——柔性、可穿戴、颠覆性。”
听到宸星的名字，陆晨眼神微动。
“他们的材料，有实物吗？”
“评审组参观过他们的展示厅，据说效果很震撼。”沈南星顿了顿，“但没人拿走过样品，也没人知道量产时间表。”
陆晨想起保险柜里那些照片。银色手提箱，透明样品袋。
“我们的策略调整一下。”他有了决定，“不硬挤进某个‘典型’框里。我们要讲一个更大的故事——‘关键基础材料与器件的自主化’。从石墨烯到碳化硅，底层逻辑是一致的：打破国外在高性能材料领域的垄断，为中国制造业升级提供‘根技术’。”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四万亿投下去，路桥盖起来之后呢？装备要靠什么升级？产业要靠什么转型？我们要让上面看到，燧人正在做的，就是为下一个十年打地基。”
沈南星快速记录着，眼睛越来越亮：“这个立意高了。但需要强有力的证据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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