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出自青楼 第160章 心乱

阿韫的话，像一把淬火的利刃，劈开了凌王心中那座名为“理所当然”的冰山。

是，他是不甘。同为父皇血脉，手握二十万铁骑，他凭什么不能争？这念头如同呼吸般自然，融在他尊贵血脉里，长在尔虞我诈的宫廷环境中，从未需要理由。可今夜，阿韫的诘问，却让这坚不可摧的信念第一次露出了裂痕。

他争的，究竟是那御座上冰冷的权柄，还是内心深处那份被战场、兄弟和子民认可的“骄傲”？

思绪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了边关的朔风凛冽，想起了与将士们策马奔腾、浴血厮杀的畅快，想起了大碗喝酒、生死相托的义气。那些日子，艰苦，却痛快！他能清晰地触摸到自己存在的价值：每一寸守住的国土，每一个安居的子民，母妃在宫中安稳的富贵……这一切，都源于他在这里的奋战。这份沉甸甸的成就感，远比京都朝堂上的虚与委蛇更让他着迷。

他一直以为，登上皇位是这种“骄傲”的终极证明。可今夜他第一次问自己：那九五尊位带来的，真的是他渴望的生活吗？ 还是仅仅因为所有人都告诉他“你应该去争”？

长久以来的信念轰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前所未有的迷茫。他看不清前路，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了。

“拿酒来！”他嗓音沙哑，对帐外亲兵喊道，“去请陈表兄。”

当陈绍综撩帐而入时，看到的便是一个褪去所有王者光环、眼神里充满困惑与脆弱的凌王。几坛烈酒下肚，凌王再也抑制不住，将阿韫所言和盘托出。说到最后，这个在万军阵前都不曾皱眉的七尺男儿，竟伏在案上，肩头耸动，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他为自己模糊的野心而哭，也为那条骤然失去方向的未来之路而哭。最终，他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而陈绍综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凌王。他带来的那位小神医，竟是瑞王侧妃？是京都传闻中那个引得龙颜微动的女子？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刻意遮掩痕迹的容颜。原来，他所见的清秀，已是她低调的伪装。想到她初入军营时那双好奇却沉静的眼眸，想到她为救普通士兵不眠不休、专注研究药方的侧影，更想到她与凌王对峙时，所展现出的那种超越闺阁、关乎家国天下的格局……

一种莫名的酸楚，毫无征兆地击中了他的心脏。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有得知她真实身份的愕然，有对她身处政治漩涡的隐隐担忧，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于她已有所属的失落。

他原本只当她是位特别的医者，心怀敬意。此刻，却仿佛重新认识了她。她的美好，如静水深流，在真相浮出水面时，才显出惊心动魄的力量。

陈绍综默默举杯，陪着表弟一杯接一杯地饮下。酒入愁肠，化作更为汹涌的波澜。他不知道自己醉的是酒，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搅乱的心绪。最终，他也醉倒在这片混乱的月光里，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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