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猛率领的“前军”一路西进,旌旗招展,烟尘滚滚,刻意营造出一种仓促应战、急于求胜的姿态。与此同时,在陆沉的战略构想中,另一项更为直接、更具视觉冲击力的“威慑”行动,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
陇右与靖西侯实际控制的西凉交界处,有一片名为“黑石滩”的广袤戈壁。这里地势相对平坦,视野开阔,遍布黑色的砾石,荒凉而死寂,自古以来便是帝国西部边境一道天然的分界线和缓冲地带。如今,这片千年荒滩,被陆沉和天策府选中,将成为向所有不安分者展示大夏新军肌肉的最佳舞台。
来自枢密使李崇山的密令,以最高优先级送达了已经秘密运动至陇右边境指定区域、完成集结的五万禁军精锐和两万边军老卒手中。命令的核心只有一条:在预定时间,于黑石滩预设阵地,举行一场“实弹军事演习”,并“邀请”特定观众观摩。
一时间,黑石滩边缘,原本人迹罕至的区域,突然变得繁忙起来。大批工兵和辅兵在军官的指挥下,依托着几处矮丘和干涸的河床,开始构筑炮兵阵地、步兵防御工事以及观摩台。他们的动作迅捷而有序,显示出极高的训练水准。更引人注目的是,一门门被油布严密覆盖、仅露出黝黑粗长炮口的金属造物,被骡马和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推入预设的发射位。这些火炮数量之多,远超外界之前的猜测,粗粗看去,竟有近百门之巨!它们按照射程远近和口径大小,分层配置,黑洞洞的炮口遥指着戈壁深处,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与此同时,数支精干的玄甲骑小队,携带着加盖了枢密院和天策府双重印信的“邀请函”,如同离弦之箭,射向不同的方向。他们的目标,并非友军,而是那些散落在边境线上、态度暧昧的部族头人、小型藩镇使者,以及……一些身份更为特殊的“客人”。
赤斤部落的老首领莫多,是第一个接到“邀请”的。他的部落游牧于黑石滩以北的草原,夹在大夏、西凉和更北方的几个游牧部落之间,生存之道便是左右逢源。当玄甲骑使者将那份用料考究、文字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邀请函”递到他手中时,莫多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惊疑。
“大夏皇帝陛下,邀请老夫观摩……军事演习?”莫多抚摸着邀请函上精美的纹饰,感受着纸张特有的质感,心中念头急转。他早就听闻大夏京都剧变,女帝肃清了反对派,更是出了一个了不得的“靖安侯”,弄出了许多新奇厉害的物事。百里涛造反的消息他也知道,正暗自盘算着该如何在这场风波中攫取最大利益,或者至少保全部落。此刻这封来自大夏朝廷的正式邀请,无疑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是的。”玄甲骑使者面无表情,语气却带着钢铁般的坚硬,“陛下与靖安侯希望,莫多头人能亲眼目睹,背叛大夏、勾结外族者,将会面临何等下场。这也是陛下给予周边友邻的一次……坦诚展示。”
“友邻”二字,使者咬得稍重。莫多心中一凛,他听出了其中的警告意味。不去,便是心中有鬼,可能被大夏视为潜在敌人;去了,则意味着至少在明面上,要向大夏朝廷表明态度。
权衡利弊,尤其是想到大夏朝廷如今展现出的强硬姿态和那些关于“天雷火炮”的模糊传闻,莫多最终还是挤出一丝笑容:“承蒙皇帝陛下看得起,老夫一定准时前往!”
类似的情景,也在其他几个边境部落和小的军镇上演。有的首领爽快答应,有的犹豫再三,但在大夏精锐骑兵“护送”下,最终还是踏上了前往黑石滩的路。他们心中充满了好奇、不安,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都想亲眼看看,这个大夏新朝,究竟有何底气,在叛军压境之时,还敢如此大张旗鼓地“演习”。
更有一支玄甲骑小队,冒险深入了靠近西凉方向的区域,他们的目标,是“邀请”几位身份更为敏感的观众——百里涛派出的侦察斥候,或者与百里涛关系密切的边境豪强派来的探子。这些“邀请”方式就粗暴直接得多,往往是骑兵小队突然出现,将措手不及的敌方探子围住,也不杀伤,只是将“邀请函”掷于其面前,冷声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大夏王师在此演武,有兴趣,可远远观之!若敢靠近窥伺,格杀勿论!”
这种近乎羞辱却又带着绝对自信的“邀请”,让那些探子又惊又怒,却也不敢发作,只能带着满腔的屈辱和那份沉重的“邀请函”,狼狈不堪地回去报信。
演习前夜,黑石滩临时搭建的观摩区内,灯火通明。一座用原木和夯土快速搭建起来、离地约丈余的观摩台上,铺上了红色的地毯,摆放着数十张桌椅,上面陈列着来自大夏内地的精美点心和醇香美酒(由皇商协会提供,本身也是一种实力的展示)。然而,此刻坐在台上的各位“观众”,却大多无心享用。
莫多和其他几位部族头人、小藩镇使者坐在指定的区域,看着台下不远处那片在火把照耀下、井然有序又透着森严杀气的军营,以及更远方黑暗中那一片片被油布覆盖的、令人不安的隆起,心中惴惴。夜风中,隐约传来军官巡视的口令声、士兵整齐的鼾声,以及某种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一切都透着一种与他们认知中完全不同的军队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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