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大捷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关墙上下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焦糊气味。夏军将士们虽然疲惫不堪,但脸上却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与胜利的豪情。他们擦拭着带血的兵刃,清理着战友和敌人的尸体,望向那几门被熏得漆黑的“神威大将军炮”时,眼中充满了敬畏与自豪。是这些“神物”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击溃了不可一世的蛮族战象和先锋,甚至险些将兀术可汗的王帐一并摧毁。
然而,与普通士兵的振奋不同,关楼议事厅内的气氛却异常凝重。
女帝萧云凰已褪去染血的银甲,换上了一袭玄色常服,端坐于主位之上。她绝美的面容上难掩倦色,但那双凤目依旧锐利如鹰,扫过厅内众将。老将军李崇山臂膀缠着渗血的绷带,面色沉肃;秦岳脸上带着烟火熏燎的痕迹,眼神却格外明亮,带着一种技术得到验证后的兴奋,但深处也藏着一丝忧虑;其余将领,如骁骑尉张猛、步兵都统王焕等,则大多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摩拳擦掌,期待着下一步的乘胜追击。
“陛下,”张猛率先出列,声如洪钟,抱拳道,“此战我军大捷,蛮族丧胆,宁王被擒,正是士气如虹之时!末将愿率五千精骑,出关追击,定要将那兀术老儿的人头献于陛下麾下!”
“末将附议!”王焕也激动地说道,“蛮族新败,阵脚大乱,此时不出击,更待何时?当一鼓作气,将其彻底赶回漠北老家!”
厅内多数将领纷纷点头,显然都支持趁胜追击,扩大战果。连日来的憋屈防守,早已让他们心中积郁了太多的怒火,如今有利器在手,强敌败退,正是宣泄这怒火、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萧云凰没有立刻表态,她的目光落在了沉默的李崇山和眉头微蹙的秦岳身上。“李老将军,你以为如何?”
李崇山沉吟片刻,缓缓道:“陛下,诸位同僚求战心切,老臣理解。此战确是大振我军威,火炮之利,亦远超预期。”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然而,我军虽胜,亦是惨胜。守城物资消耗巨大,箭矢十不存三,滚木礌石几近用罄。将士们伤亡亦是不轻,亟需休整。更为重要的是……”
他走到厅中悬挂的简陋地图前,指着雁门关外广袤的区域:“兀术虽败,但其主力犹在。蛮族骑兵来去如风,最擅长的便是诱敌深入,在运动中寻找战机。我军若贸然出关追击,步兵为主,辎重繁多,一旦在野外被其精锐骑兵缠住或包抄,后果不堪设想。火炮虽利,却笨重难行,于野战之中,恐难以发挥今日之威。”
秦岳也适时补充道:“李老将军所言极是。陛下,格物院此次紧急运抵的六门‘神威大将军炮’,经此一战,已有两门因连续发射、炮身过热而出现裂纹,不堪再用。剩余四门也需立刻进行检修保养,火药、炮弹亦需补充。此时出关,火炮无法提供有效支援。”
张猛闻言,有些不服:“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蛮子逃走?他们劫掠我边境,屠戮我百姓,此仇不共戴天!”
“非是放任,”李崇山沉声道,“而是需谋定而后动。兀术此人,狡诈如狐,凶残如狼。他此番退去,未必是真败退,或许正是诱敌之计。我军新胜,易生骄躁之心,此乃兵家大忌。”
萧云凰静静地听着双方的争论,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她深知李崇山的老成持重和秦岳的务实之言皆有道理,但内心深处,那股趁势而进、一举解决北境威胁的念头也在涌动。作为帝王,她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彻底稳固皇权,震慑内外。然而,李崇山提到的“诱敌之计”和秦岳指出的火炮局限性,又像一盆冷水,让她保持着清醒。
就在这时,她心中微微一动,感受到了怀中那枚由陆沉赠予、经过特殊处理的“通讯玉符”传来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这是陆沉在返回现代前留给她的紧急联络手段,虽然无法像水池通道那样传递物品和进行长时间对话,却能在关键时刻传递简短却至关重要的信息。
萧云凰不动声色,借口更衣,起身走入后堂隔间。她取出那枚触手温润的玉符,将一丝内力注入其中。玉符表面泛起微光,一组简短却清晰的信息流直接映入她的脑海:
“敌势未衰,贸然追击恐中埋伏。雁门关地险,然久守必失。可佯装力竭,主动后撤,诱敌深入至‘落鹰涧’或‘黑风谷’一带。此地形利于设伏,可提前布置火药、陷阱,以火炮封锁谷口,聚而歼之。切记,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望陛下慎决。——陆沉”
信息到此为止,玉符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下去,恢复了原状。
萧云凰握着尚有余温的玉符,站在原地,久久不语。陆沉的信息来得正是时候,不仅精准地指出了贸然追击的风险,更提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甚至有些冒险的战略——“战术撤退,诱敌深入,围而歼之”。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她低声重复着这八个字,凤目中光芒闪烁。这理念与她自幼所学的“寸土必争”的兵法要义截然不同,却蕴含着一种更深邃、更着眼于长远的智慧。放弃一部分土地,换取歼灭敌军主力的机会,这笔账,确实划算。而且,陆沉特意点出了“落鹰涧”和“黑风谷”,显然对夏国北境地形有过深入研究,这两个地方,的确是设伏的绝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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