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中匆匆拿了些衣物,苏清澄像是个小偷般刻意压低自己的脚步声,蹑手蹑脚地匆匆离开了,以至于谢焜昱不明所以,为什么回个家如同做贼一样。
到了学校旁边的新家,那是爸爸给苏清澄租的一居室,不大的房间像是别墅般冷清。苏清澄听得见自己的脚步,还有呼吸声。她怅然若失地躺在床上,如同一个孤零零的丧尸。
我,苏清澄,是一个灵师。
苏家每个人都像工蜂般为家族奉献,我却从小渴望自由。
从有记忆起,我就觉得自己是这黄金蜂巢里一颗格格不入的砂砾。山庄里每一口清甜的空气,都浸透了森严的规矩和无声的训诫。长辈们慈爱却不容置疑的目光,兄弟姐妹们娴熟而恭谨的举止,都在无声地告诉我:你属于这里,你的血脉决定你必为苏家奉献所有。
可我的心,偏如一只不安分的飞蛾,总想扑向那巢穴之外不可知的灯火。
反抗的种子,在十二三岁那个燥热得让人心慌的暑假破土而出。家族里隐秘的议论声,像夏夜恼人的蚊蚋,嗡嗡地钻进我的耳朵:谢家,那个与我们苏家世代纠缠不清的灵师家族;联姻,一种古老而有效的结盟方式;以及我的名字,苏清澄,似乎已被悄然书写在某个“未来规划”的冰冷卷轴上。那个模糊的、被当作棋子的未来,像一片沉重的阴云,沉沉压在我刚刚开始舒展的翅膀上。
于是,我开始了拙劣而激烈的反抗。在功军市那所初中校园里,我像一个突然闯入规则世界的破坏者。我刻意让苏家这个身份消失,转而刻意营造独属于自己的魅力。我的“恋爱”像一场场短暂而喧闹的烟火表演,一个接一个,带着近乎自毁的冲动。
每一段笨拙的心动,每一次小心翼翼的牵手,都像是我从蜂巢那密不透风的黄金壁垒上,艰难凿下的一小块自由。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片,也足以让我在窒息的秩序里,贪婪地呼吸一口带着叛逆甜香的空气。
然而,这自由的空气总是过于稀薄。苏家的阴影无处不在。每一次短暂的“恋情”,都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便被无形而强大的力量悄然抹平,水面迅速恢复冰冷无波的完美。后来才知道,家族出手了。
没有斥责,没有咆哮,甚至没有一句明确的禁止。只有爷爷苏方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家族晚餐时偶尔扫过我,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漠然。父母用更多昂贵的衣裙、精致的首饰,试图填补我心底那个被一次次掏空的窟窿。他们的沉默和那些“恰到好处”的意外,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有效地勒紧了我的脖颈,宣告着反抗的徒劳。每一次“意外”发生,我都感觉自己的某一部分也随之死去,变成蜂巢冰冷墙壁上一道无人留意的黯淡刻痕。
升入功军市最好的高中,我像一株被风暴摧折过的小树,带着满身看不见的裂痕,沉默地生长着。我以为这场关于“棋子”的博弈会暂时偃旗息鼓,直到那个初夏的早晨。
山庄的空气骤然紧绷,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爷爷苏方槊在自己的书房里,面色凝重,低声念叨着一个名字:谢焜昱。谢家这一代最耀眼的天才继承人,在一次凶险的探索中危在旦夕。而谢家家主谢霖轩,居然专门为他修书一封,恳请苏家救他。
“小橙子,”爷爷的声音在家族会议后单独叫住了我。他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桌后,目光如鹰隼般落在我身上,“谢家那孩子,伤得很重。在冯家灭门案二十年后这段时间,谢家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这次是个好机会,和谢焜昱多接触接触。”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熟悉的、被命运绳索套牢的冰冷感瞬间攫住了我。
“这也是你第一次治伤,经验难得。”爷爷的语气不容置喙,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玉石敲击在我心上,“你,照顾好他。这不仅关乎谢家,更关乎我们两族乃至整个灵师界的格局。清澄,你是苏家的女儿,该担起这份责任。”
“责任”两个字,重如千钧。我抬起头,对上爷爷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照出我的抗拒,却也映照出他毫不动摇的意志。那是一种上位者俯瞰棋子的眼神,平静之下是绝对的掌控。我紧抿着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提醒着我此刻的处境。反抗的念头在喉间翻滚,却最终被那无形的重压碾碎。我垂下眼帘,避开那令人窒息的目光,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当我第一次见到谢焜昱时,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抽紧了。他此刻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脸色是失血后的惨白,厚重的绷带缠绕着他大半个上身,肩胛处依旧有暗红色的血迹顽固地渗透出来。他像一块被强行投入冰冷深水的炽热烙铁,生命的气息正在痛苦地挣扎、嘶鸣。
在他的卧室外,一个聪明的可怕的灵师,还有一个陶家人,天啊,谢焜昱这家伙哪怕不需要血缘,仅靠结党,就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灵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