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客栈顶楼,环境清雅,视野极佳,可远眺荻花洲与孤云阁的景色。四人围坐在一张梨木方桌旁,气氛相较于之前的剑拔弩张,已然缓和了许多。魈安静地坐在靠栏杆的位置,依旧戴着傩面,气息微弱但平稳,正按照钟离的吩咐,默默运功调息,压制体内残余的业障。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璃月点心和一壶热气腾腾的碧螺春。
短暂的寒暄与对璃月风物的闲聊过后,钟离放下手中的茶杯,那双蕴含着岩峦般厚重力量的金色眼眸,再次落回赵江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一丝真正的兴趣。
“赵江先生,”钟离的声音沉稳舒缓,如同磐石相叩,“恕钟某冒昧,方才在山坳之中,阁下所展现的力量……颇为特殊。非元素之力,非仙家术法,其意磅礴,其势煌煌,竟能一举压制魈身上积累千年的业障。不知这等力量,源自何处?”
这个问题并未出乎赵江的意料。他深知自己那“法天象地”与提瓦特现有的力量体系格格不入,必然会引起这位看似普通、实则深不可测的往生堂客卿的注意。
赵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温迪在一旁,看似在专注地研究一块莲花酥,实则耳朵早已悄悄竖起,翡翠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紧张。他既好奇赵江会如何回答,又隐隐担心这涉及赵江不愿提及的过往,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不希望赵江与钟离之间产生太多“特殊”的联系。
放下茶杯,赵江的目光平静地迎向钟离:“钟离先生慧眼。这股力量,其根源并非此世。”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声音带着一种追忆的渺远:“它源自于我……前世的那个世界。在那个世界,没有神明掌控元素,没有魔神战争,人类依靠自身的智慧、勇气与集体的力量,在浩瀚的宇宙中挣扎求存,探索真理,建立文明。”
“前世……世界?”钟离的眉梢微微一动,这个答案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连一旁调息的魈,傩面下的呼吸也几不可查地滞了一瞬。温迪更是猛地抬起头,看向赵江,眼中充满了惊讶与更深的探寻。他只知道赵江思想特殊,却从未听他说起过“前世”。
“是的。”赵江肯定道,他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穿透了时空,“那是一个信奉‘人定胜天’的世界。我们相信,世界的规律可以被认识,被利用;社会的弊病可以被剖析,被革除;人类的命运,应该掌握在人类自己手中,而非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明或天命。”
当“人治”这个词从赵江口中清晰吐出时,钟离那双古井无波的金色眼瞳,骤然亮起了一道锐利而明亮的光芒!仿佛沉睡的岩龙睁开了眼睛。他身体微微前倾,放下了一直把玩的石珀,神情变得无比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饥渴的认真。
“人治……命运掌握在人类自己手中……”钟离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赵江先生,可否……详细言之?”
作为统治璃月数千年的魔神,作为即将践行“尘世七执政”职责、思考“人治”可能性的契约之神,赵江的话,像是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他心中那扇沉重而紧闭的大门。
赵江看到了钟离眼中那毫不作伪的、炽烈的兴趣。那是对一种全新理念的探索欲,是对一种可能性的慎重考量。这种纯粹基于思想层面的共鸣,让他对这位岩王帝君的印象好了几分。
于是,赵江开始娓娓道来。他讲述了那个世界的人类如何通过观察、实验与逻辑推演,建立起一套认识自然的科学体系;如何通过批判与斗争,打破旧有的、不平等的制度枷锁,试图建立更公平、更合理的社会形态;如何将集体的力量凝聚起来,移山填海,探索星空,将文明的足迹迈向未知。
他没有提及具体的名姓与事件,而是着重于那些核心的理念:实事求是、群众路线、矛盾分析、自我革新、对公平与解放的不懈追求……这些思想,如同他身后那六位“同行者”的缩影,充满了理性的力量与改造世界的雄心。
“……神明,或者类似的至高存在,在那个世界的主流认知中,更多是人类在特定历史阶段,因认知局限而对未知力量的想象与寄托。当人类凭借自身力量逐渐揭开自然的面纱,把握社会发展的规律时,神权便自然而然地退场。治理国家的,是经由民众认可的程序产生的管理者;引领思想的,是经过实践检验的真理与服务于大众的文化。”赵江最后总结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整个过程中,钟离听得极其专注,甚至忘记了喝茶。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仿佛在推演着某种复杂的契约。赵江描述的图景,与他数千年来所见的、由神明引导、魔神争斗、凡人依附的提瓦特历史截然不同,充满了颠覆性,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逻辑力量与蓬勃朝气。
“经由民众认可……实践检验的真理……自我革新……”钟离喃喃自语,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他仿佛看到了一条不同于神明直接统治、也不同于权力简单下放后可能陷入混乱的、全新的道路。一条或许能让璃月在失去神明后,真正依靠“人”的力量延续繁荣与秩序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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