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防军司令部派来的王参谋,在一队卫兵的簇拥下,乘坐一辆美式吉普车,风尘仆仆地抵达了鹅城县衙。他四十岁上下,面皮白净,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军装笔挺,皮鞋锃亮,一下车就用一种挑剔的目光打量着略显简陋的县衙大门,嘴角撇了撇,毫不掩饰自己的优越感。
林阳得到通报,并未亲自到门口迎接,只是派了师爷将其引至大堂。他深知这类人的心理,过分谦卑反而会被视为软弱可欺。
王参谋在大堂等了几分钟,见林阳并未立刻出现,脸上已显出不悦。当林阳一身常服,不紧不慢地从后堂走出时,他更是冷哼一声,扶了扶眼镜,率先发难:“林县长,好大的架子啊!兄弟我奉上峰军令前来巡查督导,你就是这么接待的?”
林阳在主位坐下,神色平静:“王参谋远道而来,辛苦了。鹅城地小事杂,林某刚刚正在处理几桩紧急公务,有所怠慢,还望海涵。”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多少歉意,反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不知王参谋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王参谋被他不软不硬地顶了一下,心中更是不快,板着脸道:“何事?林县长,你在鹅城搞出这么大动静,剿匪、肃贪、兴办团练,听说还抄没了不少产业?上峰对此很是关注啊!派我来,就是要看看,你林县长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中那般雷厉风行,还是…别有用心!账目、人员、装备、政务,我都要一一过目!”
“原来如此。”林阳点点头,对身旁的师爷道,“去,将王参谋需要查阅的卷宗账册,全部搬来。通知下去,各部门全力配合王参谋的巡查,不得有误。”
“是,县长!”师爷连忙应声而去。
接下来的三天,王参谋带着人,如同抄家一般,将县衙里里外外查了个底朝天。账本翻得哗哗响,库存清点了三四遍,保安团的操练也去看了,甚至试图以“勘察地形”为名,接近城西的落鹰涧,但都被林一以“开采重地,闲人免进,恐有塌方风险”为由,礼貌而坚决地拦在了警戒线外。
王参谋转了几日,账目清晰得让他头疼,保安团虽然装备在他看来有些杂乱(他自然认不出AK),但士气高昂,纪律严明,挑不出大毛病。落鹰涧进不去,他隐约觉得那里有问题,却抓不到把柄。他心下焦躁,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日午后,他心烦意乱地在县衙后院溜达,试图找到什么突破口,恰好撞见正在一小片空地上精心打理几株日式盆景的松本美雪。看到她一身和服,典型的日式发髻和妆容,王参谋眼睛猛地一亮,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鬣狗,几步冲上前去,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里?!”
松本美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浑身一颤,手中的小铲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惊恐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军官,用生硬的中文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
“王参谋!”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阳不知何时出现,面色沉静,步伐沉稳地走了过来,直接挡在了松本美雪身前,隔开了王参谋咄咄逼人的视线,“有何指教?”
王参谋像是抓住了天大的把柄,指着松本美雪,声音拔高,充满了指控的意味:“林县长!你给我解释解释!你的县衙后院,怎么会藏着一个日本女人?!啊?你剿匪?你肃贪?我看你是暗中与日人勾结,另有所图吧!这件事,你必须给我,给上峰一个交代!”
林阳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但他语气反而更加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嘲讽:“王参谋,办案抓人,要讲证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结日人了?这位美雪小姐,是坂田商会此前与本地乡绅黄四郎有生意往来,黄四郎伏法后,商会为表歉意和继续合作的诚意,送来负责日常园艺和茶道服务的佣人。怎么,王参谋连我雇个佣人,都要向省防军司令部汇报备案吗?还是说,王参谋认为,接受对方的歉意,维持地方稳定,就是勾结?”
他上前一步,目光逼视着王参谋,声音陡然转厉:“王参谋,说话要负责任!你无凭无据,仅凭臆测,就敢污蔑一地行政长官勾结外邦?这顶帽子,你戴得起,我可受不起!你若拿不出真凭实据,就请慎言!否则,我倒要问问参谋长,派你来到底是巡查,还是来搅乱地方、构陷同僚的!”
王参谋被林阳连珠炮似的反问和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额头冒汗。他确实没有证据,只是想借题发挥,没想到林阳如此强硬。他色厉内荏地强辩道:“你…你少吓唬人!佣人?谁知道是真是假!林阳,你最好心里清楚!”
“我心里清楚得很。”林阳冷冷道,“不劳王参谋费心。师爷,送客!王参谋累了,需要休息。”
师爷连忙上前,半请半推地将面色铁青、哑口无言的王参谋带离了后院。
等人走后,林阳才转过身,看向仍惊魂未定、身体微微发抖的松本美雪。她的眼眶有些发红,像只受惊的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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