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水滴”的消失,如同它突兀的来临,在物理世界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却在人类文明的集体意识中,凿刻下了一道永难磨灭的、深邃而复杂的刻痕。最初的全球性震撼、恐慌、狂热与茫然,在“示现者-阿尔法”离去后的数周内,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渐次扩散、交织、最终沉淀为一种更加微妙、持久且多元化的“后接触症候群”。
北平行辕,“天启应对指挥部”已降格为常设的“苍穹事务办公室”,但权限与保密等级依旧至高。 冯婉卿站在重新布置过的指挥中心内,巨大的主屏幕上不再有倒计时或外星造物的实时影像,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不断更新的、全球主要势力动态与科技进展的态势图,以及旁边一个小窗口里,幽燕信标(γ-742)那稳定却微弱的能量读数曲线。林阳的画像静静悬挂在侧墙,目光依旧沉静,仿佛注视着这片他为之付出一切的土地,如何在他离去后继续前行。
“半年了。”叶知秋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抚着雪白的长须,眼神中少了些往日的纵横捭阖,多了几分洞悉世情的深邃与沉重,“世界变了,又好像没变。梅里根和雪熊的军舰依然在海上对峙,贸易战和科技封锁的条款有增无减,暗地里的情报渗透甚至更加猖獗。但有些东西,确实不同了。”
冯婉卿微微颔首。这半年,是消化、调整、也是暗流加速涌动的半年。
国际层面,一种“表面竞争、底层焦虑、局部试探性合作”的诡异新常态逐渐形成。
梅里根在最初的内部激烈争吵后,其“堤丰”计划非但没有削弱,反而获得了近乎无限的预算和权限,但其研究方向发生了微妙转变。一部分力量继续深挖“水滴”相关线索,尝试逆向工程其可能涉及的物理原理;另一部分则转向更宏大的“人类文明保卫计划”,加速推进其下一代空天飞机“X-37C”和“星链”军事化升级,目标直指确保其在近地轨道乃至地月空间的绝对优势,仿佛将“织女星庭”可能的未来评估,视为一场新的、更高级别的“太空竞赛”发令枪。
雪熊的“灯塔”项目则变得更加隐秘和偏执。其西伯利亚和北极的勘探活动转入更深的地下和更严密的军事管制区,对外释放的信息真假难辨,时而宣称有“重大古物发现”,时而又否认一切。与梅里根的“技术交换”在“水滴”事件后曾短暂升温,但因互相猜忌和核心利益冲突,很快再次陷入僵局。雪熊似乎将重点转向了内部整合与非常规力量建设,其新一代战略核潜艇和“先锋”高超音速武器加快了部署步伐,带着一种“即便在高等文明眼中是蝼蚁,也要做最有毒的那一只”的决绝。
而西陆,在戴高乐的持续推动下,成立了一个松散的“欧洲太空探索与安全倡议”框架,试图在美苏夹缝中寻求独立自主的太空能力,并倡导建立“地外文明接触国际行为准则”。虽然响应者寥寥,内部分歧巨大,但这标志着旧大陆开始尝试以更独立的姿态,思考人类在宇宙中的共同未来。
全球民间,思潮的裂变与重塑更为剧烈。
“科学启示派”将“水滴”视为宇宙真理的昭示,掀起新一轮基础科学研究热潮,物理学、宇宙学、数学成为显学,各地大学相关专业报名人数激增。
“宗教融合派”则试图将“外星存在”纳入各自的神学体系,新的末世论、救赎论、宇宙共生论层出不穷,引发传统教会的激烈反弹与变革。
“技术奇点派”则狂热鼓吹全力发展人工智能、基因编辑、意识上传,认为唯有如此才能在可能到来的“大筛选”中存活甚至跃升。
而更多的普通人,则在最初的震撼后,回归日常,但内心深处,对头顶星空的感觉已永远改变,一种淡淡的疏离感与渺小感,混杂着对未来的隐约不安与好奇,成为这个时代普遍的心理底色。
华胥,在这股全球性的暗流与震荡中,呈现出一种外松内紧、埋头苦干的独特态势。
对外,叶知秋主导的外交,采取了“不主动挑衅、不放弃斗争、有限度合作、广交朋友”的策略。利用“水滴”事件中展现出的相对“镇定”与“有效沟通”形象(虽然很大程度上是误打误撞),华胥在国际社会,特别是众多中小国家和科学共同体中的声望有所提升。与西陆的戴高乐、非洲的恩克鲁玛等人的秘密沟通渠道保持畅通,就“人类长远未来”进行着超越意识形态的深层探讨。对梅里根和雪熊的明枪暗箭,以“天罗”计划升级版——“天网”进行着针锋相对却更加精准高效的反制,同时有意释放一些关于“基础物理研究进展”的非核心信息,既保持威慑,也避免过度刺激。
对内,“凝魂”工程进入深化阶段。林阳的事迹被有步骤、有节制地宣传,其科学精神、民族气节、战略眼光被提炼为核心价值,与楚云汐等科技先驱的形象一起,构筑起新时代的精神图腾。更重要的是,国家成功地将“水滴”带来的冲击,引导转化为“科技强国、人才兴国”的全民共识。一批基于“北斗”和“金乌”技术衍生的民用成果(如高精度导航农业、远程医疗、灾害预警)开始惠及民生,让民众真切感受到科技发展的益处,极大增强了凝聚力和对未来的信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