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这日的侯府,被一片喜庆的红色包裹得严严实实。朱红的宫灯挂满回廊,大红的绸缎缠绕梁柱,连空气中都漂浮着胭脂与熏香混合的甜腻气息,仿佛要将所有的阴霾都驱散。
凌妙妙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下人们为她描眉画眼。铜镜中的少女,凤冠霞帔,眉眼精致,本该是满脸娇羞的新娘模样,眼底却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茫然。她身上的婚服正是那日自己挑选的那件,银红的绣线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可穿在身上,却像千斤重担,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凌姑娘,您瞧这凤冠多配您啊,戴上真是十里八乡都找不出第二个这般俊俏的新娘子。”一旁的老妈子嘴甜地奉承着,手里拿着一支点翠凤钗,小心翼翼地插在她的发髻上。
另一个负责梳头的丫鬟也跟着搭话,语气里带着几分八卦:“说起来,咱们侯府上一次这般热闹,还是老侯爷,也就是小侯爷的父亲轻衣侯成婚的时候呢。”
“轻衣侯?”凌妙妙的思绪被这三个字勾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丫鬟撇了撇嘴,压低声音道:“说起来也怪邪门的。老侯爷成婚前,曾出去游历时一年多,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温文尔雅的,回来后却性子暴躁,还总说些胡话。后来……后来更是被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刺杀了,那孩子头上系着一条古怪的发带,当时可把府里的人吓坏了,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渗人呢。”
“小男孩?古怪的发带?”凌妙妙的心猛地一跳,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无数破碎的画面瞬间涌了上来——麒麟山巅的云雾,一个模糊的小男孩身影,还有一条在风中飘动的、绣着奇异花纹的发带……这些画面来得又快又急,让她头痛欲裂。
她忽然想起慕声曾说过的话:“妙妙,我总觉得麒麟山可能跟你家有关,那里的气息……很熟悉。”
是了,麒麟山!轻衣侯的变故,那个戴古怪发带的小男孩,还有自己手腕上的木镯……这一切之间,会不会有着什么联系?
“慕声……”凌妙妙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她要去找慕声,要去弄清楚这一切!
她猛地站起身,想要冲出喜房,却被身旁的下人们拦住了。“凌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吉时快到了,可不能乱跑!”“是啊是啊,小侯爷马上就要来了,您快坐下歇歇。”
下人们七手八脚地将她按回椅子上,她挣扎着,脑海中的画面越来越清晰,心中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可手腕上的木镯却传来一阵温热,让她的力气渐渐消散,意识也再次变得模糊。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赵珩快步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几分焦急,显然是想起了今日要为凌妙妙换喜镯的事,特意赶回来的。昨晚与如意嬷嬷商议后,他一夜未眠,心中既怕木镯作祟,又怕凌妙妙真的变了心意。
看到凌妙妙的那一刻,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紧紧盯着她,生怕从她眼中看到厌恶与抗拒,生怕她已经不再愿意嫁给自己。
可凌妙妙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到他进来,眼中还带着一丝茫然的笑意,抬手摸了摸手腕上的木镯,轻声道:“小侯爷,你看,这镯子多好看。”
赵珩愣住了,她……竟然没有摘下木镯?
“妙妙,”他走上前,声音有些干涩,“按照习俗,成婚要换上福镯的。”
“不要。”凌妙妙摇摇头,语气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固执,“这是……这是小侯爷送我的定情信物,成婚的时候就该戴着。”她似乎忘了这木镯的来历,只凭着木镯传递给她的模糊意念,认定了这是赵珩所赠。
赵珩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又酸又涩。他知道这是木镯的蛊惑,可听到她这话,还是忍不住生出一丝奢望——或许,她对自己,也并非全无半点情意?
他纠结了许久,目光落在那枚看似普通的木镯上,想起父亲的遭遇,想起嬷嬷的警告,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凌妙妙的手腕。
“妙妙,听话,先换上福镯,这木镯……以后再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触到木镯的瞬间,只觉得一股微凉的气息传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木镯从凌妙妙手腕上摘了下来。
就在木镯离开手腕的那一刻,凌妙妙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了原地。眼中的茫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明与震惊。脑海中所有被压制的记忆瞬间回笼——桃花林的初遇,酒肆里的紧握,慕声红着眼眶的挽留,还有自己对他的牵挂与不舍……原来,她从来都不想嫁给赵珩,她想找的人,一直是慕声!
“慕声!”她猛地清醒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毫不犹豫地朝着门外冲去,“我要去找慕声!”
赵珩看着她瞬间转变的眼神,看着她毫不犹豫冲出去的背影,心中最后一丝奢望也破灭了。他站在原地,看着那枚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木镯,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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