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乳白色的溪流跋涉,周遭的死寂愈发浓重。那些漆黑坚硬的枯木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嶙峋的怪石,形态扭曲,仿佛凝固了无数岁月前的痛苦与挣扎。空气中弥漫的尘埃气息里,开始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威压,如同沉睡巨龙的鼻息,让两人的心跳都不自觉地放缓。
林远的状态恢复了一些,至少能够自行行走,但体内如同被掏空后又强行用不属于自身的外物进行填充,一种虚浮与凝滞并存的感觉萦绕不去。归墟印记被暂时压制,可那种跗骨之蛆般的冰冷感依旧潜伏在识海深处,提醒着他危机远未解除。他默默运转着体内那缕得之不易的 “原初之息” ,感受着它对自身伤势和本源缓慢而坚定的滋养,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四周。
沐紧随在他身侧,青岚之力在这片区域几乎完全失效,她更多地依靠着血脉中对生命气息的天然敏感。她脖颈处的母池印记依旧散发着微光,与流淌的溪流和林远眉心的万我源晶保持着那奇妙的三角共鸣。这共鸣像是一盏微弱的指路明灯,在这绝对的死寂中为他们提供着唯一的方向和些许心安。
“这里的‘死’,并非自然的消亡。”沐低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的声音在这片空间里显得格外空灵,“更像是……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强行剥夺了所有生机,甚至连时间的概念都被模糊、扭曲了。”
林远点了点头,他的星旅者传承记忆中有过类似的模糊记载:“规则层面的凋零……或许与那具暗金古骸生前掌控的法则有关。它即便死去,其骸骨散逸的力量,也足以永久改变一片界域的底层规则。”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一块格外巨大的、形似骷髅头的岩石,补充道:“但这条‘原初之息’的存在,说明即便是这种层级的死亡法则,也无法彻底磨灭最本源的‘生’。这溪流,像是在死亡国度中硬生生开辟出的一条生路。”
两人不再多言,继续前行。脚下的乳白色溪流似乎变得宽阔了些,流淌的速度也似乎加快了一分,那温润的光泽在无边灰暗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神圣而不可思议。
又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们走出了怪石区域,眼前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环形山谷。山谷的中央,并非预想中的泉眼或水源,而是一座由无数巨大、惨白的骨骼堆积而成的山峦!那些骨骼形态各异,有些明显不属于已知的任何种族,散发着洪荒猛兽般的凶戾气息,即便死去不知多少岁月,依旧让人望之心悸。
而在这座骸骨山峦的顶端,矗立着一具更为庞大的骨架——正是他们在谷地外围见到的那具暗金古骸!它如同这座骸骨山脉的君王,巍然屹立,空洞的眼窝中幽蓝魂火平静地燃烧,俯瞰着整个山谷。与之前狂暴的姿态不同,此刻它显得异常安静,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眠。
乳白色的溪流,源头赫然就在那骸骨王座的正下方!
在那里,骸骨基座与地面接触之处,有一道细微的裂缝,一滴接一滴的乳白色液体,正极其缓慢地从裂缝中沁出,汇聚成溪流的源头。每一滴液体滴落,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荡漾开一圈柔和却蕴含着无尽生机的光晕。
那并非普通的泉水,而是高度浓缩、实质化的 “原初之息” !是足以在死亡绝地中开辟生机的无上瑰宝!
然而,吸引林远和沐目光的,并非仅仅是这“原初之息”的源头。
在那一滴接一滴的“原初之息”上方,骸骨王座的靠背处,镶嵌着一块约莫拳头大小、不规则的多面晶体。那晶体通体混沌色泽,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万物生灭,它缓缓旋转着,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根源气息。
这混沌晶体的存在,似乎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它散发着根源之力,既在一定程度上滋养着那滴落的“原初之息”,使其不至于被周遭绝对的死寂彻底同化,同时又仿佛是一种封印,约束着“原初之息”的总量,使其只能如此缓慢地沁出。
而林远识海中的万我源晶,以及沐脖颈上的母池印记,在见到那混沌晶体的瞬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近乎沸腾的共鸣!
“那是……什么?”沐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血脉都在为之震颤、欢呼,又带着本能的敬畏。
林远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混沌晶体,星旅者传承中无数破碎的信息如同受到吸引般疯狂组合,一个尘封的名词骤然跃入他的脑海,带着令他灵魂战栗的分量——
“根源碎片……”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传说中,构成万界一切法则与生命起源的……最本源物质的一块碎片!”
他猛地明白了!
这具暗金古骸生前,定然是一位触及甚至掌控了部分死亡、凋零规则的至高存在。祂不知因何陨落于此,其骸骨散发的死寂法则,将这片谷地化为了绝地。而这块意外存在于此的 “根源碎片” ,其蕴含的“生”之法则与古骸的“死”之法则形成了极致的冲突与对立。
冲突的结果,并非一方压倒另一方,而是在这骸骨王座之下,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与转化!“根源碎片”的力量,部分被古骸的死寂法则中和、磨灭,但其中最精粹、最本源的“生”之真意,却被强行淬炼、挤压了出来,化为了这滴滴珍贵的 “原初之息” !
这“原初之息”,是“生”在极致“死”的压迫下,诞生的奇迹!
它也明白了为何万我源晶和母池印记会与之共鸣。万我归一追求的是连接与融合万物,根源母池是生命流的闸口,本质上都与这“根源碎片”代表的万物起源之力同出一脉,只是层级远不及后者!
就在两人为这惊天发现而心神震撼之际,一个冰冷、沙哑,仿佛两块骨头在摩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们脑海中同时响起:
“窥视者……离开……此地……非汝等……所能觊觎……”
骸骨王座之上,那具暗金古骸头颅微微低下,空洞的眼窝中,幽蓝的魂火再次锁定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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