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位于观星塔的至高处,并非传统的平台,而是一个完全由凝固的星光与扭曲的空间构成的球形腔体。置身其中,仿佛悬浮于宇宙的中心,四周并非冰冷的墙壁,而是流动的、映照着诸天万界模糊倒影的星界之壁。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活着的星辰,在壁膜内缓缓流转,偶尔汇聚成某个世界的短暂投影,又悄然散开。这里寂静无声,却蕴含着万界的喧嚣。
林远的身影如同滴入水面的墨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球形腔体的底部入口处。暗宇宙战甲自动调节着光泽,与周围深邃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他身后的星环依旧缓缓旋转,但三十六颗法则卫星的光芒已内敛,如同蛰伏的星兽。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腔体中心,那片最空旷的区域。
那里,悬浮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她似乎早已在此等候。依旧穿着那身星尘茶会的标准侦察制服,但兜帽已经放下,露出一张清丽却带着几分疏离与疲惫的面容。她的瞳孔是罕见的星璇状,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入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肩头悬浮着一只巴掌大小、通体由纯净能量构成、形如水母的生物,它舒展着半透明的触须,散发出柔和的精神波动,显然是一种罕见的精神感应与辅助生物。
“你来了,林远。”她的声音直接响起在林远的脑海,空灵而平静,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或者说,我该称呼你为……‘万我归一’的践行者?”
林远心中微凛,对方不仅知道他的名字,似乎还对“万我”的本质有所了解。他并未解除武装,保持着安全距离,同样以精神意念回应,声音冷峻:“星尘茶会的侦察员?报上你的身份和目的。否则,我不介意让这里多一具冰雕。”
一枚冰霜卫星从他星环中微微前移,散发出凛冽的寒意。
女子肩头的能量水母触须轻轻摆动,似乎将林远的威胁性精神波动柔化。她脸上并无惧色,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的、带着些许苦涩的笑意。
“你可以叫我星萤。至于目的……”她抬起手,指向周围星界之壁上流转的万界倒影,“和你一样,观察,并试图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寻找一线生机。”
她顿了顿,星璇般的眼眸直视林远:“我隶属于星尘茶会‘寻迹者’ 派系,与主张绝对引导的‘指引派’和……那个潜伏的‘暗星’,并非一路人。”
“暗星?”林远捕捉到这个关键词,父亲林明远和守星人都曾提及这个名字,“你知道他是谁?”
星萤摇了摇头,肩头的能量水母光芒也黯淡了几分:“‘暗星’隐藏得太深,可能是茶会七席中的任何一位,甚至是……更高层。我们只知道,他/她与肃风堂的激进派,以及‘归墟’的异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她似乎在推动着某种……‘大清洗’。”
她的目光扫过林远身后的星环,眼中闪过一丝惊叹:“林明远阁下留下的遗产,比我们想象的更为惊人。你这套武装……已经触碰到了‘法则本源’的层面。但这还不够,‘暗星’谋划了无数岁月,他/她掌握的力量,远超你的想象。肃风堂,不过是他/她摆在明面上的刀而已。”
“告诉我这些,你想得到什么?”林远不为所动,冷静地问道。信任在万界之中是奢侈品。
“合作。”星萤直言不讳,“或者说,一场交易。我需要你,作为‘变数’,去搅乱‘暗星’的计划,为‘寻迹者’,也为所有不愿被‘清洗’的世界,争取时间与空间。作为回报,我可以为你提供星尘茶会内部关于‘暗星’、肃风堂、以及‘源点之蚀’的非核心情报,并在必要时,提供有限的庇护与资源。”
她抬手,抛出一枚散发着柔和星光的菱形水晶,悬浮在林远面前。“这是‘星谕水晶’,单向联络器,里面存储了一些你可能会感兴趣的基础情报,包括部分已探明的肃风堂据点坐标,以及‘暗星’可能干预过的几个异常世界的记录。使用它,代表你初步接受这场交易。当然,决定权在你。”
林远没有立刻去接那枚水晶。他凝视着星萤,强大的神念仔细感知着她的情绪波动和精神状态。在万我网络的辅助下,他能隐约察觉到,她的话语中带着真诚的忧虑与急切,但关于她自身和“寻迹者”派系的更多信息,却被一种巧妙的精神屏障所遮蔽。
“你如何证明,你不是‘暗星’派来误导我的棋子?”林远沉声问。
星萤微微一笑,那笑容带着几分无奈与决然:“我无法证明。就像你无法完全信任我一样。这场交易本就建立在悬崖边缘。但你或许可以感知一下这个——”
她肩头的能量水母突然散发出强烈的精神波动,一段模糊的、充满绝望与挣扎的画面碎片传递到林远脑海:无数世界在灰色的“归墟”浪潮中哀嚎、崩解;一些穿着星尘茶会长袍的身影在阴影中低语,谋划着可怕的仪式;一个背对众生、气息与万界格格不入的模糊身影,仅仅一个回眸的意念,就让她(星萤)的精神体几乎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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