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的舷窗突然蒙上白雾,像被谁呵了口气。我伸手去擦,指尖触到的却是冰凉的镜面——整面舷窗不知何时变成了青铜镜,镜中映出的飞船里,每个人的位置都与现实颠倒:红棉袄背对着我坐在控制台前,三花猫尾巴缠在念星脚踝上,而月逐手里捧着的,是块本该在黄火土背包里的罗盘残骸。
“声纹共振频率异常。”月逐的声音从两个方向传来,现实中的她正盯着星图,镜中的她却缓缓转头,瞳孔里浮着音叉状的岛屿轮廓,“回音星的海洋在复制我们的声场。”
话音未落,镜中的红棉袄突然举起陶笛,笛身渗出的水晶液滴在镜面流淌,竟在现实舱板上汇成同样的水渍。三花猫炸起毛,对着镜子哈气的瞬间,镜中的猫突然调转方向,爪子精准地拍在现实控制台的反重力按钮上。飞船猛地失重,念星脖子上的水晶珠全部飞起来,在舱顶拼出张陌生的星图——图中回音星的位置,嵌着块破碎的青铜镜。
“是镜像空间的锚点。”黄火土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带着金属震颤,我这才发现他的半张脸已变成青铜色,纹路与镜中沙海的波纹完全重合,“黑袍人当年藏了两面青铜镜,我们带的是阳镜,阴镜在回音星的海底。”
镜中的月逐突然将罗盘抛向镜面,现实中的残骸瞬间与之重合,银沙奔涌而出,在舱内凝成座微型音叉岛。红棉袄踩上岛屿的刹那,陶笛自动吹奏起《月亮不哭》,但旋律是倒着的,像有人在唱片背面刮擦出的反谱。念星咯咯笑着去抓音符,小手穿过的瞬间,镜中的婴儿突然停止动作,眼睛变成两枚旋转的唱片。
飞船闯入回音星大气层时,所有镜面都开始渗血——舷窗的青铜镜、黄火土的半张脸、念星玉佩的月牙纹,血珠悬浮在空中,连成串倒写的音符。月逐调出的数据库突然乱码,屏幕上跳出血色文字:“完美复刻即死亡”。
海底的青铜阴镜藏在音叉岛的核心,周围漂浮着无数水晶瓶,每个瓶里都装着段被复制的声音:有我在孤儿院弹断的琴弦声,有红棉袄偷藏的桃核发芽声,甚至有三花猫第一次踩碎留声机唱片的脆响。但所有声音都是倒放的,哭变成笑,出生变成死亡,黑袍人临终的咳嗽成了第一声啼哭。
“他们在反向生长。”黄火土的青铜脸渗出泪,他触碰阴镜的瞬间,镜中浮出烬音星未被炸毁的模样,环形山里的水晶正在倒着凝结,像时光在往回流淌。红棉袄将陶笛贴向阴镜,倒放的《月亮不哭》突然卡住,笛身的水晶结晶裂开,露出里面裹着的桃核——不是地球的品种,核上刻着议会的统一频率代码。
最可怕的反转在此时炸开:镜中的黑袍人影像站了起来,他摘下兜帽,露出与艾拉导师完全相同的脸。“我教他修改乐谱时,就埋下了反向程序。”镜中人笑着转动指间的齿轮,现实中的留声机突然播放起被删除的录音,是黑袍人年轻的声音:“烬音星的真正秘密,是能复制所有声音的源头——包括议会炸毁星球的指令。”
水晶瓶里的声音开始暴走,倒放的爆炸变成创世的轰鸣,孤儿院的焦黑琴键在镜中复原,却弹出刺耳的噪音。月逐发现星图上的音叉岛正在重组,倒写的音符连成议会的进攻代码,而我们飞船的和声旗,十二瓣桃花正在反向凋零,变回含苞时的模样。
念星的玉佩突然刺入阴镜,月牙纹与倒写音符重合的刹那,所有复制声音开始共振。我这才明白黑袍人的诡计:他让我们以为在拯救声音,其实是帮议会完成终极武器——用反向声波摧毁所有原创,让宇宙只剩下被复制的统一频率。
黄火土突然将半张青铜脸按向阴镜,他的血肉与镜面融合,爆发出烬音人最后的秘术:“以声克声”。所有水晶瓶同时炸裂,正向与反向的《月亮不哭》碰撞,产生的声波将议会代码震成粉末。红棉袄把桃核扔进阴镜,陶笛的裂缝里钻出桃树,根须缠绕着镜中黑袍人与艾拉的影像,将他们绞成串真正的音符。
离开回音星时,黄火土的青铜脸褪成淡金色,像被镀了层阳光。念星的玉佩多了道裂痕,里面封存着正向与反向旋律打架的余波。月逐修复的数据库显示,所有被复制的声音都生出了新的瑕疵,倒放的咳嗽里藏着朵桃花的心跳,反谱的《月亮不哭》多了段念星的咿呀声。
和声旗重新绽放,但最中间的花瓣变成了透明的,像故意留着的缺口。红棉袄发现陶笛里的桃核发了芽,根须顺着笛孔爬出,在舱板上写出新的旋律——既不是正向也不是反向,是两种声音打架时撞出的第三重奏。
我望着舷窗外渐远的音叉岛,突然明白艾拉导师那句话的真意:完美的和声需要缺口,不是给风通过,是给新的声音留出生长的缝隙。留声机自动播放起最新的录音,是刚才声波碰撞时,念星、红棉袄、三花猫和我同时发出的声响,混乱却鲜活,像宇宙第一次学会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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