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午夜规则剧场》
电梯厢体平稳下降,金属的微鸣是88楼死寂后唯一的声响。狭小空间内,王钢蛋与林秀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规则之墙。林秀紧贴轿厢冰冷的金属壁,帆布包抱在胸前如同盾牌,眼角的余光警惕地锁着角落里那个沉默的身影。他站得笔直,像一杆插进地面的标枪,手中紧攥着那本深蓝色《劳动法》,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左脸颊上五道清晰的指痕在轿厢顶灯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沉默像粘稠的胶质,几乎令人窒息。林秀的愤怒像退潮后的礁石,裸露着尴尬与后怕。刚才那声脆响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震得她耳膜生疼。她为什么要他送?这荒谬的命令此刻像藤蔓般缠绕着她,勒得她喘不过气。去找卢魔头?找陈胖子告状?她自己都觉得这威胁可笑又无力。他只是…只是碰了一下……真的是意外吗?黑暗中那短暂而清晰的触感,带着薄茧的冰冷与布料下温热的弧度,此刻却像烙印般灼烧着她的神经,混杂着恐惧、羞耻,还有一丝…她自己都唾弃的、隐秘的悸动。
电梯下行至50楼,速度似乎慢了下来。霓虹的光透过观光梯的玻璃幕墙,如同流动的、虚假的血液,泼洒在他们身上,变幻着光怪陆离的色彩。就在这光影交错的瞬间,王钢蛋脑海中那个清冷遥远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混沌,骤然响起:
“愚不可及!”
流萤女帝的意念如同九天寒流倾泻而下,瞬间冻结了王钢蛋因脸颊刺痛和莫名指控而产生的短暂波澜。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俯瞰尘世蝼蚁争斗的漠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被低劣手段冒犯的愠怒。
“区区**凡胎之触碰,竟能引发此等污秽臆测与暴力相向?”女帝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探针,直接刺入林秀此刻混乱的心绪,仿佛能洞悉她脑中翻滚的“恶心老板”、“伪君子”、“禽兽”等扭曲念头。“汝之恐惧,源于过往蝼蚁之龌龊,却妄图投射于规则践行者之身?何其荒谬!”
这严厉的斥责并非针对王钢蛋,而是直指林秀因创伤而扭曲的判断。女帝剥离了所有“男女”、“暧昧”、“意图”的低级维度,将事件本质**裸地呈现:一次黑暗中的意外物理接触,被受害者过往经验无限放大并定性为“侵犯”,进而对规则守护者施以暴力。
“规则圣徒!” 她的意念猛地转向王钢蛋,带着恨铁不成钢的锋利。“汝之僵滞,非为皮肉之痛,乃为规则蒙尘之辱!汝手中所持为何物?是吾意志于此间投影,是护佑万民之甲胄!岂容此等毫无逻辑、践踏程序之污名加身?”
女帝的意志如同淬火的利刃,瞬间斩断了王钢蛋心头那点因“非礼”指控而产生的荒谬感和一丝被误解的委屈。他感受到的不再是个人荣辱,而是规则本身被玷污、被无理攻击的愤怒。他攥着《劳动法》的手指收得更紧,书脊那抹猩红的索引签仿佛在灼烧他的掌心——第四十三条:“不得违法延长工时。” 此刻,这行字不仅仅是条文,更是女帝冰冷意志的具现,是支撑他脊梁不倒的规则脊骨。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僵硬的肩膀重新绷紧,下颌线收紧,被打偏的脸庞重新正对前方电梯门,眼神恢复了一贯的、近乎无机质的冷硬专注。脸颊的刺痛依旧存在,但已被一种更宏大的、守护规则的使命感覆盖。
“哼!” 女帝似乎感知到王钢蛋心绪的变化,发出一声近乎“傲娇”的冷哼。“那女娃…林秀。”她的意念扫过林秀颤抖的身体和混乱的心湖。“恐惧源于弱小,愤怒源于无力。汝之巴掌,非为惩戒,实为自保之哀鸣。可悲,可叹!” 这评价冷酷得不近人情,却又一针见血。“然,汝之‘送我回家’…倒有几分意思。” 女帝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近乎“玩味”的波动。“非是妥协,亦非全然胁迫。汝在试探,试探规则之壁垒是否坚不可摧?试探此‘魔头’面具之下,是否存有凡人之底线?”
这洞察让林秀浑身一颤,仿佛被剥光了所有伪装。她下意识地将帆布包抱得更紧,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里。女帝没有说错。愤怒退潮后,那命令里确实混杂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恐惧的、想要撕开王钢蛋冰冷外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的冲动。是人是鬼?是圣徒还是禽兽?
“汝可看清了?”女帝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指向王钢蛋此刻的姿态——挺拔、沉默、紧握法典、无视脸上耻辱的印记,如同最忠诚的卫兵执行着荒谬却被他“程序性”接受的指令。“规则即吾,吾即规则。持之者,行端坐正,无惧魑魅魍魉之污蔑。此等气魄,岂是汝臆想中蝇营狗苟之徒所能拥有?”
电梯终于抵达一楼大厅。“叮”的一声轻响,门缓缓滑开。外面是午夜依旧灯火通明却人影稀疏的金融城大堂,冷气混合着昂贵香氛的气息扑面而来。
王钢蛋没有任何犹豫,率先一步跨出电梯,身体微侧,如同执行警戒任务的哨兵,左手紧握《劳动法》垂在身侧,右手则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则感,向后伸出,虚按在电梯门感应区上方——一个标准的、防止电梯门意外关闭的动作,精准、刻板,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纯粹是为了“安全通行”这一基础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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