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尘光·槐树下微光汇三》
阳光愈发毒辣,炙烤着宝丰新村凹凸不平的地面,垃圾**的酸臭气息混合着尘土,被热风卷起,黏腻地附着在每一个劳作的人身上。在那棵沉默的老槐树投下的、不断移动的阴影边缘,“力量与技术组”负责的区域无疑是环境最恶劣、任务最繁重的。
王钢蛋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沉默地挥舞着铁锹,将堆积如山的沉重废弃物铲上赵振邦开来的小皮卡。汗水浸透了他灰蓝色的工装后背,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但他动作的频率和精度没有丝毫下降,仿佛恶劣的环境只是无关紧要的参数。赵振邦同样汗流浃背,他负责装车和协调,黝黑的脸上满是汗水和尘土,却带着军人特有的坚毅和专注,偶尔吼一嗓子给王钢蛋或张磊指示方向。
张磊,这个新人,此刻正咬紧牙关,和王钢蛋一起清理一处尤其脏乱的角落。腐烂的食物残渣、破碎的玻璃瓶、缠结成团的废弃塑料袋……每一下都需要极大的力气和小心。他的运动服早已脏污不堪,呼吸粗重,但眼神里却有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动作没有丝毫懈怠。他用自己的行动,默默践行着“行动优于空谈”的理念。
而与这三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陈达。他肥胖的身体几乎要被那身不合身的崭新运动服勒得喘不过气,汗水像小溪一样从额头淌下。他手里那把可怜的小铲子几乎成了摆设,大部分时间,他只是在王钢蛋或赵振邦清理出一块稍干净的地方后,象征性地扒拉两下,或者干脆就站在相对“干净”的阴影边缘(如果还有阴影的话),用帽子疯狂扇风,嘴里不停地抱怨:
“哎呦喂…这鬼天气…这鬼地方…真是要了老命了…老王!老赵!歇会儿吧!这么拼干嘛?又没领导看着!差不多得了!”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几乎没干什么活,反而觉得在这种环境下待着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付出”和“牺牲”。
张磊终于忍不住了。他直起腰,用胳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泥灰,目光扫过陈达那几乎干净的小铲子和轻松的姿态,又看了看王钢蛋和赵振邦汗湿的背影,声音因为疲惫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压抑着的、冰冷的讽刺:
“陈主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看来这‘大任’是降给我们这些筋骨还能劳的,陈主管的‘心志’怕是已经在别处历练够了?” 他的话引经据典,像是随口一说,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向陈达“磨砺新人”的论调和他此刻的懒散。
陈达正扇风的手一顿,小眼睛眯了起来,脸上横肉一抖,立刻听出了话里的刺。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提高了嗓门,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夸张的委屈:
“小张!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没劳筋骨了?我这一身汗你看不见吗?我这心…我这心也一直系着咱们这活儿呢!” 他挥舞着短胖的手臂,唾沫横飞,“再说了,分工不同嘛!我这是…我这是在统筹!在观察!在给你们做后勤保障!你看这水不是我搬过来的?这气氛不是我调节的?年轻人,不要只看表面!要懂得领会精神!卢总常说,要看到每个人在不同岗位上的贡献!”
他的辩解苍白无力,甚至有些滑稽,试图用“统筹”、“观察”、“调节气氛”这种虚无缥缈的词来掩盖自己的无所事事,还把卢雅丽搬出来当大旗。
张磊冷笑一声,不再看他,弯腰继续用力去撬一块嵌在泥里的碎砖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更冷了:“‘贡献’确实分很多种。有的是夯实地基,有的是粉刷墙面。就是不知道,风大的时候,是先刮走墙粉,还是先动摇地基。” 他的隐喻更加尖锐,直指价值创造的本质与形式主义的虚浮。
“你!” 陈达被噎得满脸通红,肥胖的手指指着张磊,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感觉自己作为“老资格”的权威受到了严重挑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王钢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到这场争执,但他握锹的手背,青筋似乎微微凸起了一些。赵振邦皱紧了眉头,停下手中的活,想开口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活还多着呢…”
但裂痕已经出现。王钢蛋和赵振邦的沉默实干,并没能让这个临时小组变得更好;赵振邦试图调停,反而让陈达觉得找到了依仗,气焰更盛,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
一片浓厚的乌云悄然飘来,迅速吞噬了毒辣的太阳,投下大片压抑的阴影。天色瞬间暗沉下来,闷热的风也仿佛停滞了,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沉重。整个宝丰新村笼罩在一片晦暗之中,那恶劣的环境在失去阳光后更显破败和令人窒息。
张磊的冰冷讽刺和陈达的苍白辩解让气氛剑拔弩张。赵振邦的调停显得苍白无力,陈达反而气焰更盛。裂痕已然出现,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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